但是再磨下去可對他晚上的安穩睡覺不利——盛暑一天沒娶媳婦,他就一天不放心。
“你想讓意暄的火氣小一點兒嗎?”過年搭上他的肩膀,擺開哥倆好的架勢,笑得異常奸詐。
相傳,北邊的山上有一種神奇的草,能解百憂,讓心情再差的人都能笑逐顏開。
但這也隻是傳說而已,很有可能是哪一輩祖先在哄小孩兒睡覺時隨口編出的故事。
自然就有人去驗證傳說的真實性,然後就有了另外一個傳說:北山上有一種很凶猛的動物在看守那株神草,擅闖者死,清涼村子孫後代的活動足跡,千萬不要再到北山腰以上——據說這是被咬得隻剩半條命的某先輩的臨終遺言。
既然是遺言,那大夥兒就遵守吧,反正也沒什麼人煩惱得死也要弄到那株草的地步,久而久之,不管是砍柴還是嬉戲,清涼村人的腳步在到了北山腰的時候,就自然而然地停了下來——不僅僅因為祖先遺命,更重要的是,北山非常非常高,光爬到山腰就能把人累得夠嗆,誰還有能耐再上去看看究竟啊。
因此,這日裏盛暑一行的到來,可說是百年未有的壯舉了。
“喲呼!很久沒有玩得那麼痛快了!”銅板攀著一根又一根的枝杈,飛速向前掠去,快樂得不得了。它久違的山林生活啊!決定了,以後要經常上這兒玩!
“你慢點兒行不行?盛暑可不是猴子,他走不快!”
銅板掛在一根樹枝上,向前看看健步如飛的盛暑,再向後瞅瞅氣喘籲籲的土堆,不禁放聲大笑,“你自己走不動就直說,我等你就是了,幹嗎賴盛暑啊?”
土堆低嚎一聲:“誰說我走不動了?是烏龜太重我被它壓得很累!”
“啊?”茶杯困難地轉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它又沒有變大,應該很輕啊。
“少來了你,就算讓鬆子去背茶杯它都飛得起來,它還能礙著你了?你也不想想,到了清涼村之後你不是吃就是睡,胖得有以前兩倍大,能走得快才怪呢。”像它每天都鑽來鑽去,形體保持得要多標準有多標準,簡直堪稱世上第一健美猴,哦,自己實在是太棒了!
“你給我閉嘴!誰準你說我壞話的?”土堆說著就要去捉銅板把它生吞活剝。
銅板敏捷地一閃身,跳到另一棵樹上,拍掌大叫:“哈哈哈,抓不到,抓不到!”
土堆自然不死心,猛力往上一躍,肥胖的身體還沒到半空,就跌落下來,摔得好不淒慘。
正伏在地上喘氣調理準備再和死猴子大戰三百回合,鼻子裏卻飄進一股奇怪的氣味——憑直覺,應該是某種不算溫和的動物,但這味道裏竟沒有一點兒腥膻之氣。
土堆全身的神經都警覺起來,它抬起頭,在銅板眼中看出相同的疑惑,兩人默契地點點頭,倏地一個往右,一個向下,朝同一個目標直衝過去——
“哦,痛!”
一人高的草叢裏,有龐然大物倒臥在地——看樣子本來是站得好好的,被背上的兩隻不知什麼東西一壓,才成了趴下的姿勢。
聽到不屬於自家夥伴的聲音,盛暑退回來想看個究竟,然後便瞧見一雙初生嬰兒般澄澈的金眸,正好奇地看著他。
“爹……爹爹?”
盛暑聽不懂這一聲嗚咽是什麼意思,隻是含笑看著這明顯沒有敵意的大獸。剛從它背上掙紮著起來的土堆和銅板卻被驚得又跌了回去。
“痛、痛啊!”哀號聲再起。
“這麼說他聽不懂我講話?”在鬆子、土堆和銅板七嘴八舌的解釋下,大獸終於有些了然地點頭。
“是啊。”終於懂了!大家鬆了口氣。銅板擦擦自己額頭上的汗珠,又很好心地幫大汗淋漓的夥伴們服務。
“那他就不是我爹爹了。”四頭齊點,大獸則傷心地垂下眼,“爹爹到底去哪裏了呢?”
“呃,那個,我可不可以問一下,你的爹爹長成什麼樣子?”鬆子怎麼看也不覺得盛暑長得像一頭豹子。
大獸依戀地蹭了蹭盛暑的手背,說道:“就跟他一樣,隻有兩隻腳在地上,腦袋後麵綁頭發,穿著很怪的東西,爹說叫衣服。”哦,明白了,原來是豹子爹長得像盛暑。
“還有,爹爹也是像他這樣看我的。”大獸的眼中充滿依戀之情。
八道目光朝盛暑普渡眾生的笑容望去,心說他其實看誰都這樣。
銅板靈光一閃,對著“自己人”悄悄地說:“你們說有沒有可能盛暑失去記憶以前曾經是這隻豹子的爹?”
土堆受不了地刨著地。“臭猴子,你不要每次都那麼笨好不好?你聽說過哪個人生了一頭豹子的?”
“但是它自己說……”茶杯不太明白,人隻能生人嗎?那為什麼它們烏龜是生蛋的?
“它說它一直住在這山上沒下去過,那就肯定和盛暑無關。我想它從小就沒有父母,可能是有一個人曾經在這裏撫養過它吧。”大千世界,真是無奇不有。
茶杯補充道:“而且還是一個能和豹子說話的人。”
“不要管這麼多啦,它爹總會回來的,咱們這就走吧。”土堆一向懶得理人家閑事。
盛暑見四個小夥計終於開完“秘密會議”,拍了拍大獸的頭算是告別,動身往前走。
大獸凝視它們的背影良久,咬咬牙跟了上去。
“我也要和你們在一起。”
“為什麼?”異口同聲。
“你們剛才說,山下有很多長得和他一樣的人,我想那裏可能會有我爹爹,讓我和你們一起下去,好嗎?”爹爹說他會回來的,但是它等了好久好久了,還是它一個,它要自己去找他!
“不行,我們這麼幾個在一起已經夠麻煩的了,再添你會把天都給鬧翻的。而且你長得那麼恐怖,走出去會嚇死人的。”銅板拒絕再來一個龐然大物。
“那為什麼它可以?狼就不嚇人嗎?”大獸憤憤不平地看了土堆一眼。
土堆酷酷地轉過身,不打算搭理它挑釁的話語。
鬆子飛過來停在它的鼻子上,說道:“他現在是狗不是狼,所以不會嚇到人的。”
大獸仔仔細細地觀察了土堆被樹枝固定得半天高的可笑尾巴,然後決定,“它既然可以扮狗,那我為什麼就不能來裝一隻貓?”
傍晚時分,盛暑悠閑地出現在焦急守候的村人麵前,被家裏人和意暄修理得很慘的“教唆犯”過年一見到他就熱淚盈眶。
幸好幸好盛暑在天黑之前出現了,要不然意暄絕不會讓他有命見到明天的太陽。從來都不知道她一個不聲不響的女孩子家可以這麼暴力,可憐的肋骨到現在都還隱隱作痛,要不是阿娟攔著,恐怕他現在就得躺平。
“你終於回來了!”過年衝上去一把抱住盛暑。嗚嗚嗚,在全村人敵視的目光下,他真是度日如年啊。
然後過年遲鈍地發現他好兄弟的跟班中竟然多了一隻不明身份的“東西”。
“那是什麼?”村長走過來驚惶地問道,這東西的體格實在太大了些,會不會就是傳說中的那種猛獸?
“貓,它是貓,我是在山上遇到它的。山上大概有很多好吃的東西,所以它就變得這麼胖了。”盛暑硬著頭皮一本正經地解釋,真不明白為什麼這些奇奇怪怪的動物老是要跟著他。
他鎮定自若的樣子說服了所有人。既然確定他沒有遇險,在警告他以後千萬不要被“某些人”帶壞後,大家就都放心地回家吃晚飯去了。
剩下盛暑一個人麵對始終低著頭一言不發的意暄。
盛暑從大獸的嘴裏抽出一株與普通野草無異的植物,打了很多手勢叫鬆子它們自行回家,卻沒有一個聽他的話,隻無辜地睜著大大小小的眼睛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