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2 / 3)

趙二嬸抹著淚眼哭訴著說:傅文書,這到底是咋啦,這大灶怎麼說不靈就不靈了?灶膛裏添得進柴禾卻旺不起火,這火都成一團黑煙了。

傅春城連連說:您怎麼不開鼓風機、鼓風機!

趙二嬸說:鼓風機我怎麼會不知道,開了哩,早開過了。可鼓風機一開更不得了,這火呀煙呀就盡往外冒,燒你的胡子眉毛!

傅春城估摸是怎麼一回事了,便轉身走到灶門前蹲下來察看,隻見整個灶膛黑咕隆冬的什麼也看不見,伸進手去又灼熱難擋。他叫趙二嬸拿來手電筒細照,才發現裏麵的風弄口堵著一塊塌下來的斷磚頭。他用火夾子將那塊磚頭取出來,灶膛裏的餘火就謔的一聲燃起來了。

傅春城說:您看,您自己看看,現在不是又靈了?——說您老了不中用了還不服氣,真是的。

趙二嬸湊過來看,果然靈了,便笑著說:那你平時也該指教指教我呀,今天,你要早些回來不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趙二嬸說著就抱了一大把柴禾添了進去,又打開了鼓風機,正想說句高興的話,不想隻一小會兒火又突然熄了下來,這煙呀灰呀又盡往外倒。

趙二嬸大喊:傅文書傅文書,你看你再看看,這大灶又不靈又不靈了哩!

傅春城關了鼓風機忙又湊上去瞧,隻見風弄裏又倒下了不少破磚碎泥來。他拿了火夾子小心翼翼地想把這些磚泥再取出來,不想稍一扒弄,上麵的磚泥就嘩嘩嘩地又塌陷下來,這一回塌下來的破磚爛泥把整條小小彎彎的風弄全死死地填滿封死了。

傅春城丟下火夾子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塵灰說:沒治了,心肌梗塞。

趙二嬸驚問:心肌梗塞?大灶也會心肌梗塞?

傅春城說:是心肌梗塞。沒治了,治也得動大手術。

趙二嬸想了半天才點點頭似有所悟。但她突然又拉了傅春城來到灶台前說:那這些已經燒過的飯菜怎麼辦?都是半生不熟的。他們這些人想買又不買。剛才你沒看見,一個個都吹胡子瞪眼的,逼著要吃我老婆子的人肉哩!

傅春城看看這大鍋裏像飯又不像飯的飯和似熟又非熟的菜,用筷子分別挑了一點來嚐了嚐,確是不怎麼吃得了,便皺皺眉說:怎麼辦?沒個辦。於是他不得不堆起笑麵向大家,說:

諸位諸位,抱歉啦,實在抱歉。今天大灶出了點問題,這飯這菜麼,大家要麼就買些回去,要麼就別買了自己解決。本食堂已經無能為力了。

話音未落,那些早已等得不耐煩了的就餐打飯人員立即就一片聲地嚷嚷,有的說你們明知有問題為什麼不預先修一修?有的說早知出不了飯菜也該出個安民告示呀?有的罵趙二嬸沒用,有的罵傅文書不負責任……七嘴八舌,沸沸揚揚,任你有千般委曲、百張嘴巴,也無從伸訴、無法對付。

傅春城心裏窩著火,待發作又發作不了。一旁的趙二嬸早已是淚水汪汪了。她扯著傅春城悄悄說:傅文書,你不能讓他們不買,要是這麼著,這許多飯菜不全得喂豬全白白糟塌了呀?

傅春城一聲冷笑,想:您還擔心這個,我擔心的遠不止這些呢。他抬頭再細瞧瞧這一個個憤憤然的臉孔,還好,這裏麵總算沒一個是這大院裏的頭麵人物。頭麵人物差不多都上縣開四級幹部會去了。想到這些,他心裏似乎略感寬慰些。

就在這時,門外卻大咧咧地進來了一個徐豐年。

徐豐年是主管農業的副鎮長,按說四級會也該有他的份,可時下三秋剛完,又大搞農田水利建設,他一天到晚得在下麵幾個工程點跑,跑了半天,又常跑回食堂裏來就餐。常委中沒去開會的怕就隻他一個人。

猛見了徐豐年,傅春城心裏就一咯噔,又見他手拿個搪盆正是前來打飯買菜的就更讓他有些手足無措了。他隻得紅著臉迎上去,說:徐鎮長,這飯菜麼,呃,這飯菜今天剛巧……嘻嘻,怕是有些……

傅春城結結巴巴地說不下去,徐豐年看了看鍋裏的飯菜卻說:好好的,怎麼就不能吃?你們剛才不是還說什麼白白糟塌來著?

徐豐年說著就叫趙二嬸照打不誤,打了飯菜就端到餐桌邊坐下不聲不響地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