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師：“怎麼不是呢？貴家長，我昨晚就牢牢記著今天上午八點半正要趕到貴府給貴令郎王寶寶補課。今天我特地起了個大早，我一大早起來就趕緊去菜市場買菜。我想，今天是星期天，我這一家子說啥也得改善一下生活。於是我下了最大決心來到肉攤子前買肉，我挑中了其中一塊，可是稱起來有一斤之多。我說一斤太多了，是不是勞駕師傅再割下一半來，那肉攤主師傅很尊重我這個當老師的，提起刀就割下了一半，還加了我兩根小骨頭。人家尊重你，你也得尊重人家呀。我付了半斤肉的錢，還加了兩個鋼蹦兒。買了肉，我又來到魚攤子前買魚，我挑了其中一條最小的稱起來也有一斤之多，我說太多了，勞駕您師傅是不是割下一半來。可那魚攤主師傅就不那麼敬師重教了，他不讓割。”
“我說，肉攤主師傅能割，您魚攤主師傅就不能割？他說肉攤主能割，我魚攤主就是不能割；我的魚您要麼不買，要麼就買一條。我說，我當然要買，隻是帶的錢不多，買一條這錢怕就不夠了。魚攤主師傅說，您沒錢，要麼就不買，要麼就回家去把錢拿來再買。我說，那也行，不過您師傅要講信用，您得把這條魚給我留著，我這就回家向我老太婆要去。我匆匆趕回家，可是我老太婆卻說都快到月底了，您沒錢難道我就有錢？既然您沒錢我也沒錢，我們都沒錢，您還擺什麼闊？我說這不叫擺闊，這叫改善生活。老太婆說，要改善生活，有這半斤肉、兩條小骨頭就足夠了，夠油我們一家幾口子的嘴巴了，舊社會窮人家，過大年才買二兩肉呢。我說話雖那麼說，可是我在人家魚攤子那裏已經揀好了魚，過好了秤，我是教師，總不能不負責任出爾反爾不講信用吧。老太婆說，你有錢你去講信用，你沒錢還信用個屁！”
王母：“啊唷唷，那怎麼辦？您再去沒去菜市場呢？”
丁老師：“我怎麼能不去呢？錢歸錢，信用歸信用，信用是一個人的人格，我總不能因為沒錢就連人格信用也不要了。您說是不是？”
王母：“那倒也是。那您怎麼與魚攤主師傅說呢？”
丁老師：“我隻得鄭重地向他說明情況，深表歉意呀。我說事出無奈呀，我說我主觀上有這個要求，可客觀上條件不具備，實在抱歉；謝謝，謝謝啦。那師傅連說沒啥沒啥，不謝不謝。原來那魚攤主早已將那條魚賣給別人了。”
王母：“噢，那倒正好，真是謝天謝地。我聽著也替老師捏一把汗呢。”
丁老師：“這個矛盾總算如此這般解決了，可是這樣一來二去就把時間給耽誤了（看表）——啊，不好了，時間又過了七分鍾，我們快開始補課吧。——寶寶呢，王寶寶？”
王寶寶從左側出。手捧一大碗燉雞蛋，正大口大口地吃著，殘末子粘滿了他的嘴唇和鼻尖子。
王母：“寶寶，還不快喊老師！”
王寶寶口含雞蛋，咕咕嚕嚕地喊了一聲“丁老師”。
丁擺擺手：“不喊也罷不喊也罷，趕快吃吧——咦，怎麼，王寶寶現在才吃早飯呀？”
王母：“對，對呀——啊不不……我們寶寶今天很早很早就起床了，起床之後呢……就讀書，對，讀書。讀呀讀呀，這讀書之後呢……才吃飯。”
丁老師：“這還差不多，古人雲，一年之計在於春，一日之計在於晨，這讀書麼，也在於晨。”
王母：“老師您說得太對了。”
王母說著忙來到兒子跟前，小聲地催促他快吃。又拿毛巾不時給他擦嘴擦臉。
丁老師環視這屋子：“貴家長，屋子這麼小，這麼擠，這補課在哪兒補呀？”
王母：“在這兒，就在這兒。”
丁老師：“桌子呢桌子？”
王母：“有，桌子有。”
王母來到桌子前，將桌上堆疊如山的紙盒子全收拾到一邊，抹淨了，挪到台前。
丁老師：“您這是……”
王母：“嘿，老師別見笑，搞點小副業。寶寶他爸在廠裏掙錢不多，我又下崗了，討點小活兒做做，補貼補貼收入。再說，阿寶已經這麼大了，以後還得上高中，升大學，都得花錢，花很多很多錢是不是？”
丁老師：“怎麼不是？可是這桌子給我們補了課，您的小活兒還怎麼做？”
王母：“那就隻能暫時不做了。我的小活兒比起寶寶讀書來算個啥，哪有讀書重要呀。丁老師您說是不是？”
丁老師：“說的也是。您的話我聽了好感動，可憐天下父母心哪，王寶寶，你一定要爭口氣，把書讀好呀！”
他們說著，師生倆就在方桌前麵對麵地坐下來，丁老師從自己的拎袋裏掏出教課本來。
丁老師：“王寶寶，昨天在學校裏你的測驗成績太差了，今天先得補補這一課。你快把書去拿來。”
王寶寶在椅子上呆坐著，隻是打飽嗝。
丁老師催促：“你的書包呢，快去把書包拿來。”
寶寶點頭應諾著，可是仍坐著未動，仍隻是打嗝。
王母從裏麵將書包拿了出來：“諾，書包在這兒。”
丁老師：“寶寶今天怎麼了？怎麼老是打嗝，是不是有胃病？”
王母搖頭：“我阿寶沒有胃病，他……剛才一見老師來有些緊張，是吃得太快了，太快了。”
寶寶：“不，媽，是吃得太多太飽了。”
寶寶摸摸自己渾圓的大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