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梁妃讓宮人給莫蓉送了一筐小棗,說是大皇子泰宏自東曆縣帶來的。
過了年,泰宏就滿十九了,也是時候考慮去往封地的事宜了,莫蓉備了份禮物,打算去梁妃那兒一敘。
梁妃早年便跟了尉遲南,算起來,過了年也該三十七了,一直以來,不管宮裏是花紅還是柳綠,這位梁娘娘始終不升不降,屹立不動,不光因為她背後的家族,她本身也一直是諱莫如深,很少出什麼事端,保持著非常好的中庸之道,當然,主要也是尉遲南的目光不在她身上。
也就在梁妃的寢宮裏,莫蓉見到了皇子泰宏,以及太子泰睿,想當初她初升婕妤時,他們都還是半大的孩子,一轉眼,都成了大人……
回宮的路上,莫蓉特意繞了條遠路,就是為了能跟太子聊上幾句。
“殿下還時常要去禦林軍?”
“是,每個月會在那邊待上幾天。”太子一直對莫蓉相當恭敬,但也僅僅隻是恭敬。
轉過彎道就是岔路口,東宮在東麵,而莫蓉的路卻是往南,眼見太子睿轉過身要走,莫蓉開口,道:“殿下——萬事思襯好了再動手,莫要急於一時。”
泰睿頓住,轉臉看向莫蓉,“母妃的話,我沒聽懂。”
“不,你比誰都懂我說得是什麼。”正過身,麵對泰睿,“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從來沒想過要害你,不過我也知道,這麼下去,你早晚也容不得我,更容不得正兒。”
泰睿蹙眉,這個時候,到真像他的父親,“我沒打算怎麼樣?”他隻不過安了些人,想知道些事而已。
莫蓉笑笑,“我知道,所以我今天才會跟你說這些,如果你真得想怎麼樣,時間最好不要選在這個時候,那樣,你會逼你父王做出些不該做的事,你知道的,你父王是位真正的君王,他現在要的是他的政績,以及你們尉遲家百年之後的大計,不要在這個當口向他挑釁,至少現在,他是不會讓莫家倒的,你防我,防正兒,沒有錯,換作我,我也會防,但要看準時機。”
泰睿看著眼前這個女人,沒說話。
莫蓉伸手從袖袋裏取了隻珠釵,很普通的珠釵——看上去應該是侍女的物件,遞到泰睿手中。
“你把她殺了?”泰睿看著手中的珠釵,顯得有些落寞。
“她是死了,但不是我殺的,她臨死前把你供出來了,你不覺得奇怪嗎?既然選擇了死,為什麼還要把你供出來?”
“……”泰睿無語。
“因為她忠心的另有其人,但這人不是你,想讓這宮牆裏的女人為你所用,一定要記住一點——她隻聽從你一個人的話。”那侍女在她身邊待了四年,四年啊——她都沒有改變害她主意,女人的執念太可怕了。
“她——做了什麼?”
“她打算毒死你的弟弟,以你的名義。”
泰睿眉頭緊蹙,拳頭緊緊握住那枚珠釵……
夠陰毒的招數,如果成功了的話,就是一石二鳥,不,應該是一石三鳥才對,既除了帶來隕星的尉遲正,又陷害了太子,還可能引起太子與莫家的仇恨。
多可怕——
莫蓉還猜不到背後主使的真正身份,是誰給了她這個噩夢?
她沒有將這一切告訴她的男人,因為一旦告訴了他,那麼太子的事也就不得不被提起,他會怎麼做呢?教訓太子?那之後呢?他會廢掉太子嗎?
她知道他不會,這麼安定的局麵,他怎麼會自己給自己製造麻煩呢?何況人證已死,她找誰對峙?所以她不說,因為說了也沒用。
臨近年關之際,莫平奴、莫漢陽二人回到了各自的駐紮之地。
玉兒身懷六甲,王太妃打算讓她到宮裏安胎,她不願意,隻一人住在駙馬府裏,守著她跟莫平奴的孩子,看著肚子一天天鼓脹起來,盼著莫平奴的家信,從不管外麵的事,她的世界就在這個家裏,在這個好不容易得來幸福的家裏。
日子總是過得很快,臘月、年關、新春,像是陀螺一樣轉著。
莫家從沒有終止過它正勁的風頭,莫平奴一個接一個的捷報,莫函一次接一次的晉升,甚至於莫蓉一次接一次的被暗算。
早就說過,離皇帝最近的位子,也是最可怕的位子,能在這裏坐住,你得變成妖,變成精。
女人爭鬥的方式也許並不高明,甚至上不了台麵,但往往很奏效,就像正月十五的這場宴席,當著滿朝文武的麵,有人給她來了個裏應外合,強強聯手——
昭華宮裏的侍女再次“反水”,直指她“玩”什麼紮小人的伎倆,目標正是太子睿,多好的一出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