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裏間走來一黃衫少年,清秀的臉龐雖稚嫩,卻不知為何透著一絲精明老成。一雙眼仁兒一黑一白,與先前那四尾金狐一樣鬼怪異常。
黃衫少年走至望歸身旁,俯身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望歸聽完後起身,向孟玉竹與熊八揖了一揖,道:“裏間來了一位客人,我先去招待半刻,你們先聊,我稍後即回。”說罷,望歸抬腳便去了裏間。
黃衫少年沒有跟隨望歸一同進去,而是留在了大堂內。
他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看害羞的熊八,又看了看對熊八依舊擔憂懼怕的孟玉竹,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一笑倒打破了先前尷尬的沉寂。熊八伸出一根熊指撓了撓頭發,麵上紅暈不減,道:“十三郎莫笑,在下、在下並不覺好笑啊……”
被稱作十三郎的少年眯了眯眼,笑道:“熊八老弟,你這看見年輕姑娘就害羞的老毛病還沒改掉啊。”
熊八聞言,頭埋的更低了,兩隻巨大的熊爪都不知該往哪裏放,隻得佯裝喝茶,端起茶碗,卻一個不穩差點灑了自己一身。
孟玉竹與十三郎見狀都輕笑不已。孟玉竹此時也再無驚懼之感,隻覺這看似龐大可怖的黑熊怪倒也不是什麼壞人,反倒像個靦腆易羞的小書生。
孟玉竹猛然想起剛才那黃衣少年似乎稱黑熊精為“老弟”,疑惑不解:“敢問十三郎,你看著年紀輕輕,怎得稱呼熊八為弟?”
十三郎還未說話,熊八先答道:“姑娘,你別看十三郎年紀輕,其實他這副皮囊隻是他們金狐一族的幻術而已。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十三郎應該再有一年,就要滿五百歲了。當初在下初遇十三郎的時候,也被他的幻術好生騙了一陣呢”
三人聊了一陣,但見望歸掀開裏間的門簾,走了出來。還是那一襲紫色暗紋對襟長衫,衣角上用紫金絲線繡了騰雲祥紋,腰間掛一羊脂玉牌帶瓔珞流蘇,細碎的白色長發在身後鬆散地綰了一綰。跟在他身後出來的是一位紅衣婦人,看樣子便知是大戶人家的夫人,身上的一襲嫣紅錦羅繡大朵牡丹,披一透白鮫綃紗帛,眼角雖有細碎的皺紋,卻掩不住婦人姣好的容顏。
望歸望向堂內的三人,喊道:“十三郎,送林夫人回府。”
被喊做林夫人的華貴婦人轉身一福,道:“那就麻煩望老板了,如今、也隻有望老板可以救小女一命了……”說罷眼眶一紅,竟落了淚。
望歸沉思一陣,道:“夫人請放心,我望歸既然已經答應夫人,就一定會辦到的。夫人回府等我消息即可。”
送走林夫人,望歸回到大堂,望向孟玉竹,道:“這位姑娘,方才聊了許久,竟還不知如何稱呼?”
孟玉竹抬手拾起額間的一縷碎發,別過耳後:“小女子姓孟,名玉竹。先生稱我玉竹便是。”
望歸沉吟道:“玉竹…….好名字,姑娘爹娘取這名字,一定是希望姑娘能堅強自立。若沒猜錯,姑娘可是自小父母雙亡?”
孟玉竹聞言,眼底閃過一絲悲傷。
在望歸與熊八的追問下,才知孟玉竹乃逝水陽城人,爹娘皆是陽城城郊的生意人,平常夫婦倆經營一個販賣香料的小攤,但是生下孟玉竹後第三天,夫婦二人一同離開了村子,連消息也未留下一個。因此她從小便沒見過爹娘的樣子,是跟著爺爺孟元印長大。
爺爺去世時,孟玉竹才八歲。家中家徒四壁,能用來換錢的物件早就被抵了出去,如今是一貧如洗。家中僅剩的一個舅舅也舉家搬離的陽城,隻留下八歲的孟玉竹孤身一人,在那破舊的瓦房中饑餓度日。陽城旁有一座司陽山,山上有座古廟,名曰濟念寺。寺中的主持慈空方丈不知怎得聽聞了孟家的消息,下山接了餓的奄奄一息的孟玉竹回了廟中。便這樣,孟玉竹在方丈和一眾僧人的看護下漸漸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