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精心準備(1 / 3)

聽罷,母女二人久久不語。

梅如雪還好些,用手捂著嘴,強忍著沒有吐出來,而她的母親梅老夫人當場就吐了個翻江倒海。

梅老夫人吐出來的,先是吃下去的那些菜,再就是湯湯水水,然後竟然是綠色的膽汁。

“沒想到,天下竟然還有如此殘忍的做菜方法,做這菜的人造孽,我這吃的人也造孽呀”。這是梅老夫人吐過之後說的第一句話。

由於連續幾天沒有正常進食,好不容易吃下去的菜又都吐了出來,梅老夫人的身體虛弱得很。

在梅如雪的勸說下,梅老夫人強自支撐著吃了一點蘋果後,很快,她就打起了呼嚕,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見母親睡著了,梅如雪的心裏頭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她總覺得自己的右眼皮在不停地跳,仿佛有什麼事情就要發生在母親身上。

於是,她一麵派人通知父親快些回來,一麵請保濟堂的莫先生務必要再來給母親看一下病。

不料,去保濟堂的下人很快去而複返,原來,莫先生一早就出診去了,要第二天才能回來。

聽著母親粗重的喘息,梅如雪更覺讓下人照顧母親自己放不下心來。

於是,梅如雪就把住在外間伺候母親的下人支走了,和蘭兒一起擠住在一起,她要在這裏守著母親,她希望母親能夠安安穩穩地睡個好覺。

此刻,她感到了身心俱疲,她切身體會到,一個女人是當真離不開一個強有力的男人的保護的。她多希望,父親梅嘯天能早日處理完幫中事務,回到母親身邊,讓母親得到更好的照顧和安慰,特別是感情上的慰藉。

不知不覺當中,梅如雪也睡著了。

她夢見,自己坐在父親開著的轎車駛上了一條狹窄的山路,路的左邊是高高的山脈,路的右邊是陡峭的懸崖。

風很大,仿佛要把她這輛車吹翻。勁風裏,她的父親全神貫注地開著車,生怕稍不留神偏離了方向。可是,那車的方向盤卻好象不太聽使喚,任憑父親怎樣也控製不住方向。

突然,反光鏡裏,從他們的身後影影綽綽出現了一個看不清是人是鬼的影子,那個影子伸出了一雙魔爪,向父親的脖頸抓去,可父親卻毫不知曉。

梅如雪想要喊,卻覺得胸中悶得很,怎麼也喊不出聲,她想要伸手去抓,手卻又像被一根繩子牢牢地捆住了。

與此同時,又有一個影子攔在了麵前。父親想要開車避開他,可那個東西卻如影隨形,始終擋在麵前。

父親猛地一打方向盤,車子頓時偏離了原來的方向,向無底的深淵開去。就在車子墜入深穀前的那一刹那間,父親把她從車子裏推了出來。扭頭望去,車子帶著一團大火已經墜入深穀,卻看不到父親在車裏的身影,更聽不到他的聲音。

一下子,梅如雪就驚醒了,用手摸去,不但額頭上全是汗,連渾身上下也濕漉漉的,她的心髒也撲通撲通狂跳個不停。

這時候,她才知道自己是做了個噩夢。

原來,因為兩個人擠在一張床上,睡夢中,蘭兒不知不覺地把她抱住了。

車輪滾滾,此時此刻,一輛轎車正在燈火闌珊的路上急馳。車子的後座上,一位頭載禮帽,身穿灰色長衫的老人正在閉目養神。他就是梅花幫的掌門人梅嘯天梅老爺子。他的旁邊,是梅府的管家李興,是他的心腹,幫裏幾乎所有的大事都是由他去執行的。

接到家人送來的消息,聽到家人有關夫人的病情的訴說,他的心裏一陣陣不安,此時,他正急匆匆地向家中趕來。

這些天來,雖然他的表麵上和平時一樣平靜,依然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樣。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強自支撐。

平日裏,梅嘯天給人的印象總是有一付豪氣淩雲的氣勢,特別是近一段時間,他更時常感到身心上的疲憊。隻有和他十分貼近的人才知道,當時,在60歲生日宴上,梅嘯天的那些話的確是他的真心話。

讓梅嘯天感到心力交瘁的原因很簡單。

隨著全國抗日形勢的發展,日本侵略者逐步認識到中國民眾力量的強大。作為人數眾多,且有一定作戰能力的黑幫的力量更是不容忽視。在他們看來,這些黑幫就好比一柄雙刃劍,如果能夠為己所用,當然會壯大侵華力量,成為手中的得力工具。但反之,則是他們的一股勁敵。因此,日本侵略者對於黑幫采取了高壓政策。對於倒向他們的,充分利用,給予扶持,反之,處處壓製,逐步剿滅。

此時,梅嘯天就處在這種高壓之中,因為,梅嘯天雖然僅是一個幫派首領,從不肯介入到黨派之爭當中,他卻記得自己是一個中國人,他決不願意向日本人低頭。但是,要想在這種高壓之中保持整個幫派如同從前那樣正常運轉,實在是難上加難,他常常會麵臨著幾難的境地。

這是一種超乎尋常的壓力。

熟悉梅嘯天的人在私下裏給他的評價就是:他就像一頭處於饑餓狀態、有著豐富的狩獵經驗的老狼,可以敏銳地感覺到每一絲可疑的氣息,然後在最短的時間裏做出最正確的反應。

實實在在來講,梅嘯天能夠在短短幾年內成為威震一方的黑幫幫主,除了那個叫算破天的江湖術士的一番預言為他重新樹立了勇氣和所遇到的絕佳機遇外,當然還得益於他在明爭暗鬥、爾虞我詐和慘烈的拚殺當中不斷變得越來越聰明的腦力,同時更得益於他過人的知人、識人的本領,這讓他在無形當中避過了許多次大風大浪。

這一段時間以來,梅嘯天總有一種感覺,這就是,梅花幫已經不如從前那樣輕鬆自如地始終以他的意誌為核心不偏不離的狀態下運轉,總會受到一些小小的不足以致命,卻讓他分神和擔憂的阻礙。這種阻礙既來自於外部,也有內部的梗阻。但症結到底在哪裏,他還沒有查清楚。

而且他預感到,他的這個家庭裏要有事情發生。但這事情到底是什麼,他不知道,更說不清。

當然,梅嘯天急著往家趕,還由於她對妻子的牽掛。

盡管莫先生說妻子的病隻是偶感風寒,並不礙事。但是,他總是感到放心不下。畢竟,他也隻是一個俗人,一個脫離不了塵世的俗人。

從內心來說,梅嘯天如此牽掛妻子,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這麼多年來,那算破天的預言件件應驗,這梅嘯天是一直把妻子作為自己的福星來看待的。與此同時,那江湖術士算破天的”命中無子,卻必有半生富貴”的預言就如同燈光下人的影子,怎麼也趕不走,總會不斷地在耳邊回響。

不過,不管怎麼樣,這也都真正應了那句”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的俗話。

就在這時,隻聽到車輪下轉來咯噔一聲鈍響。梅嘯天心裏頭頓時一沉,他大叫”停車,快看看什麼事!”

司機應聲下去,查看之後,卻告知說:“老爺,沒什麼,就是一塊石頭墊在車輪底下,現在石頭已經碎了。”

重新開車上路的司機心裏頭一陣子不解:“多少次危險的事兒都毫不在意的老爺今天這是怎麼了?連一塊石頭都大驚小怪的?”

石頭被碾碎的一刹那,也是梅夫人突然驚醒的一刻。

聽到母親的驚叫,驚魂甫定的梅如雪和剛剛醒來的蘭兒一起衝到了梅夫人的床前。

朦朧的床頭燈光下,梅夫人披頭散發,圍著被子斜靠在床頭,嘴裏頭還在不停地喊:“有鬼,有鬼!”

梅如雪摟住母親的肩頭,使勁搖著:“母親,母親!快醒醒!”蘭兒也快手快腳地打亮了燈。

在女兒的搖晃和呼喚聲裏,在明亮的燈光的刺激下,好半天,梅夫人才清醒過來:“哎呀,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緊接著,梅夫人就向她們講述了那個讓她驚醒的夢境。

這的確是一個可怕而又怪異的夢。

梅老夫人說:“在夢中,我不知道怎麼就一個人來到了曠野裏。這曠野十分荒涼,不但渺無人煙,連一隻雞和一條狗也看不見。走著走著,我來到了一座廟裏。廟裏坐著一個閻王模樣的人。一見麵,他就指著我說,你殘害了許多生靈,它們都向我來告狀,你的陽壽到了。

我叩頭不已:“閻王明鑒,閻王明鑒,我一直信奉耶酥,堅持禱告,堅持行善。您一定是搞錯了。”

閻王模樣的人大怒:“我怎麼會錯,你辦的錯事自己還不承認?你為了飽肚子,害了那麼多生靈,難道不是事實?好,你來看看,他們是誰?”

手指處,隻見一群頭上血流不斷,身穿像魚鱗一樣閃閃發光的衣服的人向我撲來,他們嘴裏喊著:“我在水裏頭活得好好的,招誰惹誰了,你叫人這麼害我。快還我命來!”

緊接著,又是一群頭戴紅色帽子、身穿白衣的人被攙扶進來,他們毫不例外的被斬去了雙腳,個個腿上鮮血淋離,嘴裏頭還大喊著:“我們平時吃的都是草根草葉,吃素行善,你竟然這樣殘害我,你怎麼忍心?快還我腳來!”

“他們是誰呀,我真的不認識他們呀!”我急忙辯白。閻王大怒:他們就是你吃的那兩道菜,你不知道?”

閻王又問:“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話說?”

我連聲說:“閻王明鑒,閻王明鑒,我真的不知道會造如此罪孽呀。”

閻王大怒:“事到如今,還敢如此抵賴?”

我急忙叩頭:“我知罪了,我知罪了,我以死贖罪並不足惜,隻是我的女兒終身大事還沒有著落,萬望閻王再寬限幾日。”

閻王隻是不允,他一聲令下,黑白無常二人就要把我向奈何橋拖去。

就在此時,一個小鬼來報:“報,現有西方極樂世界耶酥派使者送來急信一封”。

閻王說:“耶酥是西方神祉,與我東方世界素無來往,今日送信卻為何事?速拿來我看!”

閻王展信一讀,對我說:“耶酥說,你平日裏****供奉於他,積德行善的確是事實,萬望我能再給你幾日陽壽。也罷,我就給耶酥點麵子,再寬限你幾日,你暫且回去吧。”

話剛說完,黑白無常就在我身後猛推一掌,我就醒了。”

說到這裏,梅夫人哭了:“雪兒啊,看起來,這次我真的活不長了,我死不要緊,可真舍不得你們爺兒倆呀!”

聽了母親的話,梅如雪不由悲從心來,她再也忍不住了,痛哭失聲。

旁邊,蘭兒也傷心地得掉下淚來。

一個難眠的夜很快就過去了。

一大早,保濟堂的莫先生就趕到了,他出診回來剛剛落下腳,一聽堂裏的夥計說梅夫人有病的事,就急匆匆地趕來了。

在梅如雪和蘭兒焦灼的目光下,莫先生把手搭在重又昏睡過去的梅夫人的手腕處,先是左手,然後又是右手。接著,又詳細詢問了梅夫人這幾天來的飲食睡眠等情況。

聽了梅如雪和蘭兒的敘說,莫先生斟酌了一番,說:“不礙事,夫人隻是思慮過度,又受了點驚嚇。吃了我開的藥就會好的。”

說罷,他拔掉隨身攜帶的毛筆銅帽,在蘭兒送來的墨池裏抹順了筆尖,接著,筆走龍蛇,一氣嗬成開了藥方,仔細核對一遍之後,交給蘭兒去藥房抓藥,並叮囑說,”先燒開,再用文火,把三碗水煎成一碗即成。一副藥煎三次,一日服三次。”

很快,藥就拿回來了。

廚房裏,蘭兒把一包中藥傾入一隻藥壺,又添上水,點燃了火煎熬起來。

藥壺裏,各式各樣的藥片、藥麵吃飽了水,漸漸膨脹,在暗紅色火苗的舔噬下,涼水一點點變成熱水,接著就冒出了絲絲蒸汽;隨後,清水也漸漸變成了渾黃,再變成土紅,又變成了紫黑色,一股苦澀的中藥味兒在廚房裏彌漫。

藥熬好了。

蘭兒用一隻托盤托著藥壺和一個玉白色的小碗回到了梅夫人的房間。

梅如雪接過碗,用一塊手巾墊住還在冒著熱氣的藥壺把手,小心翼翼地把藥汁倒入碗裏,再吹到溫度適中時,服侍母親把藥喝下去。

梅夫人剛剛服下了藥,梅嘯天就攜著一身風塵,急匆匆地趕回來了。

眼見妻子一臉憔悴,梅嘯天顧不得一家之主的威嚴和回應梅如雪及蘭兒的請安,坐到梅夫人的床頭,用手去摸她的額頭。

見丈夫如此關心愛護自己,梅夫人心中一陣感動,她把頭靠在丈夫的肩頭,臉上竟然多了一種少女才有的嬌羞,臉色也有了幾分紅潤。

見母親氣色好多了,目睹夫妻情深,梅如雪和蘭兒互相使了個眼色,悄悄告退。

屋子裏隻剩下了梅嘯天夫妻二人。此時,太陽已經升起來了,把金色的陽光灑在床上,他們相倚相偎,更讓房間裏多了一種溫情的氣息。

莫先生的藥果然有些效果。

這一天裏,梅夫人連著喝了三次藥,再加上間或添吃了點稀粥,略微有了點精神。

看妻子病情略有好轉,梅嘯天便詳細問起了她發病的經過。

本來,梅夫人是不想說這一切的前因後果的,因為,他知道自己丈夫的脾氣稟性。但是,如果不說,藏在心裏,她又覺得心裏頭堵得慌。

對於梅夫人所做的噩夢,梅嘯天並沒有在意。用他勸妻子的話來說就是:“夢再可怕有什麼,那終究是夢,畢竟不是真的。想想看,普天之下,有誰敢說沒做過噩夢?要是那樣怕起來,什麼事都做不成了。”

相反,倒是女兒的婚姻大事讓他著實有些動怒了。

雖然他對於王棠也隻是有過一麵之交,但是由妻子的枕邊風的作用,使他對這個人已經有了些好印象。再加上,王棠的身份比較特殊,如果在同等情況下,如果梅家能夠成了這門親事,對於梅家的好處自然是不言而喻的。雖然,梅嘯天並不想利用女兒做交易,但在某種程度來講,他的心裏也認可了女兒可以嫁給這個王棠。

當妻子說到女兒竟然背著家裏人把一個男人藏在自己的內室裏養傷,住了近20天,更讓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聽到這件事,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這件事要是傳出去,豈不是要把梅家的臉麵丟盡了嗎!”

要知道,雖然他們夫妻倆對於女兒寵愛有加,對女兒的婚姻大事方麵比較開明,但在骨子裏還是深深地有著中國三綱五常的傳統觀念的。

在他們看來,像女兒這樣偷偷地把一個連自己的父母都沒見過的男人藏在家裏,這是絕對是不能允許的,更是傷風敗俗之舉。

更何況,這個男人他們從未見過麵,還是一個不明身份的危險分子。他們擔心,他們的女兒會不會上當受騙。

梅嘯天當即派管家李興叫來了女兒。

麵對父母親的詢問,梅如雪知道再隱瞞下去已經毫無意義,當下就把整個經過敘說一遍。

聽了女兒的訴說,梅嘯天夫婦很是驚詫,他們覺得女兒在說這種私訂終身的事情就像說當天的天氣好與不好一樣平淡,毫無顧忌。

梅嘯天隻覺得一陣臉熱:“雪兒,你可真是長大了,連這麼大的事情都不和爸爸媽媽說。”

梅夫人抹了一下嘴角,臉上蕩起一陣幸福的微笑,頑皮地說:“爸爸,不是你們告訴我要找個自己滿意的嗎!”

梅嘯天一聽,臉上頓時冷起來;”那我也沒說讓你把男人藏在家裏呀!”

梅如雪聽了這話,如同受到當頭一擊,再也撒不出嬌來,心裏頭頓時產生了沉重的失望而變得啞口無言。

停了半天,她說出一句話:“爸爸,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做主!”

梅嘯天一聽,氣衝頂門,幾乎就要伸出手去打她了。梅如雪見狀不妙,轉身就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