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審問(2 / 3)

華醒民眼睛又是一瞪:“是這藥就行,你哪這麼多廢話?賣藥的趕緊說:“先生,您別生氣,別怪我多嘴。您要的這藥哇剩的不多了,也快到期了,還不太好找,這個批號的都在底下壓著哪。新批號的呀,還得幾個月才能到。好好好,您大人不記小人過,算我多嘴,您稍等一下,我這就去找。”說著,躬著腰退後,就進到裏屋去了。

華醒民不耐煩地一揮手:“快去快去,老子還有事呢!”接著,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拉過一張凳子在櫃台前一坐,點著一支香煙抽著。在外人看來,他是在休閑,實際上,他正在緊張地想著下一步的行動計劃。而且,他正用眼睛的餘光察看著四周,看是否有異常情況。

很快,一支煙抽完了,又呆了一會兒,賣藥的人灰頭土臉的出來了,滿臉上都是汗。他用袖子抹了一下汗,把藥小心翼翼地捧到櫃台上,那藥的包裝盒已經有些破損,沾滿了灰塵。

看來,事先偵察到的結果的確屬實,這個賣藥的沒有撒謊,這藥真是不多了,都在貨底下壓著呢。華醒民點點頭,把藥抓過來,一瓶瓶地仔細檢查一番,包括批號、數量,又看了看說明,確認在保質期內,沒有變質的跡象。核對無誤後,對賣藥的說:“好了,捆好吧!”

賣藥的手把很快,三下五除二,就把藥捆好了,他手裏頭捧著藥包,一臉諂笑:“先生,您來得真巧,就剩您要的這些了。”華醒民伸出手去,一把就把藥包子抓在了手裏,掂了掂,接著一皺眉:“給我捆結實點。”賣藥的趕緊又找了個大小差不多的盒子,又拿根粗些的繩子,反複仔細捆紮了一番,然後,又係了個繩套,這樣拎著或掛在哪裏,都很方便。

華醒民想得很周到,因為他知道,這盤尼西林都是用玻璃瓶包裝的,很容易由於運輸或貯存不當造成損壞;而且,由於手裏所帶的錢根本就不夠,很可能會有一場惡戰,必須要把這藥紮束得不影響行動才行。

華醒民看看,說了聲:“這還差不多,開個發貨票吧。”打點藥的人拿著單子走向賬桌去算賬開票。不多一時,賬算出來了,發貨票也開好了。售貨員把單據拿到華醒民的眼前說:“一共是一百元零一角,請付款吧,先生。”華醒民渾身上下摸了一通,說:“壞了,我忘帶錢了,先記我賬上吧,回頭我給你送來。”

售貨員一聽,頭都大了:“啊?記賬,那可不行,我們藥店從不賒欠。先生,這可是軍需品,貴得很,小人我可做不了主。再說了,我也不認識您呢?您要是不來了,不把我坑了嗎?”

華醒民一聽,火了:“不就是一百塊錢嗎,要不我把槍壓在這兒?”說罷,把駁殼槍掏了出來,拍在櫃台上。

賣藥的一聽,臉都綠了:“這我可不敢當,要不您把證件押在這兒,等哪天您再把錢送來行不?” 華醒民心裏說:“證件,我哪兒來的證件?”可嘴上卻說“你要證件,你看我這張臉不就是證件?那你跟我去一趟,我讓你好好看看,我保證讓你記我一輩子。”

這個售貨員一聽,冷汗下來了。因為,他聽這話,對方根本就沒醉到什麼事都不知道的程度。甚至於這種醉根本就是裝的。這話裏麵,有著明顯威脅的意思,他可不敢想象要是跟著去取錢是個什麼後果。於是賠著笑說:“先生,這事兒我可做不了主。”接著,他回頭向裏屋就喊了一聲:“冷掌櫃的,有人要賒賬。”

過了一會兒,從裏屋走出一個人來。這人有三十來歲不到四十歲的樣子,又黑又胖,還是大個子,臉盤兒還算周正,留著大背頭,一看就不是一個善人。他上身穿著白綢子襯衫,結著藍白花的領帶,下身穿一條咖啡色的西裝褲子,腳上穿的皮鞋是漆黑瓦亮,看穿戴真象個有文化的洋奴,看他的神氣又象個粗野的凶徒惡棍。

那兩個黑衣人一見此人出來,也站了起來。

售貨員朝著來人一臉賠笑:“冷掌櫃的,這位先生說,他忘帶錢了,要我跟著他去取。您看這行嗎?

原來,這個人正是這家特種大藥房的掌櫃,名字叫冷新仁。

這冷新仁年紀輕輕的,何以能開起這麼大的一家藥店呢?

這要從他的祖上和他的父親說起。

算起來,冷新仁也算是出身於中醫世家。冷新仁的爺爺是學中醫的。雖然不能算是名醫,但治療一般的病症卻也說得過去。

一個人悟一個道。等到傳到他的父親這一輩時,情況又有了些變化。

中國古代醫術那可真是博大精深,可以分作諸多科目。他的父親主攻的是不孕不育之症。因為,他的父親雖然沒有念過多少書,卻對不肖有三,無後為大的思想看得特別的透。在他看來,人過日子過的是什麼?就是人,要是沒有人,那過日子還有什麼意思?所以,要是能把人的問題解決好了,肯定能掙大錢。

而且,他的父親還把治療“花柳病”的本事學得有了一套。

花柳病其實就是人們所說的性病,主要包括淋病、梅毒等諸多種類。

在第二次大戰期間,這些疾病曾經讓日本軍人非戰鬥大量減員。

由於上海市是個花花世界,明的明的妓院林立,因此染上這種病的大有人在。而且,染上這種病的人大都覺得這種病不好啟口,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既不能讓家裏人知道,也不能讓親朋好友了解。

這樣,有病亂投醫,染上這種病的人幾乎都是偷偷治療,決不會討價還價,即便是治得效果不佳,也不會找上門來大吵大鬧,隻是自認倒黴。這讓他的父親不但著實賺得鍋滿缽圓,竟也悄悄地成為業內的名醫。

不過,由於家境優越,這冷新仁閑來無事,在外麵廝混,他的嘴又開得很大。別看自己在醫學上沒有多麼大的本事,卻被人尊稱作是冷醫生。

隻是,這些人不知道,這冷醫生不簡單。

思路決定了出路。

說起來,這冷新仁的觀念也算是超前得很,別看他的醫術不及父親高明,但思路卻和他父親大不相同。

在他看來,劫道的不如賣藥的。作為中醫,雖然說是既治標又治本,但是療效太慢。作為一個醫生,看病看得再好,也得圍著病人打轉轉,沒啥大出息;再說,時局紛亂,這醫生也不好當,要是醫不好,弄不好還會醫出個什麼毛病來。

長久以來,冷新仁就有這樣一個想法,就是要開一間特種藥房,專門賣那些新、奇、特的藥。的中國人曆來有“物以稀為貴”的說法,要是有了這麼個店,那錢還不是大大的?

可是,當父親的知道兒子,所以,盡他吃,盡他喝,卻把錢袋捂得死死的,說是要留給他娶媳婦用,決不肯給他一分錢作生意,任他如何的軟磨硬泡,老爺子立場依舊是那麼堅定,連一點鬆口的意思都沒有。

他甚至於說“我就是把錢都埋在地下,也不給你做那什麼鬼生意,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沒有錢,所有的想法也隻能是一種想法。

這讓冷新仁頗有一種誌向難酬的悲哀。所以,他隻能和父親一樣坐堂行醫。那時候,他還年輕,身體既像現在這般粗,也不像現在這般黑,當然,也沒有那麼多的霸氣。

但是,他們父子倆,特別是冷新仁沒想到的是,他的好運氣很快就來了。

俗話說是“人走時氣馬走膘”這話真是一點不假。

一個人的好運氣要是想來的話,有人想擋也擋不住。冷新仁的發跡也就是在短短幾年的功夫。

這一天中午,冷新仁的父親出去診病了,隻有冷新仁一個人坐診。中午時分,正是一天當中熱得最厲害的時候,也是人們懶得出門的時候。和絕大數人一樣,冷新仁也是昏昏欲睡。

就在此時,忽聽門聲一響,從門外走進一個人來。他略睜了一下眼皮,就猛地坐了起來。第六感覺告訴他:大生意來了。

來人是一個美女。

但見此人身材高挑,穿一件合體的粉色緞子旗袍,柳眉鳳目,杏眼含春,別有一番風韻。隻是不知什麼原因,秀眉頻絀,似有難言之隱。

見多識廣的冷新仁一見便知,此人絕對是個有錢的主兒,而且肯定是遇到了羞於見人的事。

瞧見四處無人,來人躇躊半天,才紅著臉說明原委。原來,來人剛從外地歸來,不久就要嫁作他人之婦,正在籌備婚嫁大事。但是不巧的是,近幾日來,覺得難言之處癢痛難耐,而且還有愈演愈烈之勢,恐有意外發生,又羞於讓家人及男方知曉,故獨自一人前來診治。

冷新仁便問對方的飲食起居日常生活以及歸途情況。起初,對方並不肯說。

冷新仁一臉正色:“小姐,中醫講究的是望聞切問之法,你若不據實而講,讓我這當醫生的如何診病?”

美女迫於無奈,才含羞細說詳情。

原來,來人是一高官之女,前些日子剛剛在日本留學歸來。平日裏,她一直是潔身自好。回來的路上,因為一時孤寂難耐,與同船返回的一位萍水相逢的男子閑聊了起來。此男子長得是英俊瀟灑、美如冠玉,且又談吐不俗,兩人竟然交談得甚為投機。口幹舌躁之際,此女失卻了防範之心,在喝了對方的一瓶飲料之後,竟然無來由的****中燒,主動向對方投懷送抱,匆匆成了好事。事後清醒過來,悔恨難當,便在船上沐浴一番。

不料,回家之後第二天,便感覺難言之處有了癢痛之感,自己檢查方發現皮膚與平日略有不同。可是,她當高官的父親卻完全不知道此事,竟然已經為她物色了乘龍快媚。見麵之後,兩人頗感情投意合,雙方於是約定,再過月餘就擇日完婚。此女這才著了急。

一來,是怕身染難治之症,把對方坑了;二來是怕新婚之夜對方發現自己竟然是昨日黃花,讓自己抬不起頭來,在公婆麵前無法交待,特來尋求妙方。

聽了冷新仁的解釋,來人恍然大悟:原來,她遇到的這個一見傾心的的男子竟然是專門勾引女子的高手,而他給的的飲料當中,也一定是混了無味無嗅速效的春藥。

聞聽此言,女子欲哭無淚。

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冷新仁竊喜,心中也就有了些眉目。

接著,冷新仁便讓來人脫衣檢查。無奈之下,美女含羞解衣脫裙,果不出他所料。

原來,輪船上的潔具衛生處理得不好,成了梅毒病菌的溫床,此女或許是因為那一次風流,或許是因用了不潔之潔具造成了交叉傳染,導致身染梅毒。不過,從症狀上看,還好是剛剛發病,還沒有惡化。

聞聽此言,美女花容失色。

可巧,冷新仁手邊就有一盒還沒有被大多數中國人認知的盤尼西林,便在好相勸一番,接著,又給來人做了試敏,確認無過敏反應,就按說明注射進去。

這盤尼西林在當時是消炎新藥,還處於不為人知階段。由於這女子就醫及時,一針下去就有些效果,幾次之後,藥到病除,這讓冷新仁充分體驗到了西藥的妙處。

治愈梅毒之症後,這病人對冷新仁奉若神明;接著,冷新仁又教給了病人另一秘方,以幫她渡過新婚之夜最難的那一關。

自古以來,中國人的傳統觀念裏就把女子貞潔看得比什麼都重,即便是現在,還有許多地方在新婚之夜在婚床上用一條白床單來檢驗女子是否為處女的做法。在封建社會這種現象更為明顯,同樣也曾經因為這兩個字造成過不少的人間悲劇。

此方是冷新仁在古代禁書裏麵學來的,原為皇家禦醫為公主準備的秘傳之術。又經過冷新仁反複改進而成,不但曾經數人試驗而屢試不爽,也為他帶來了滾滾財源。

接下來,冷新仁詳細解釋了使用之法。

此女深知此事與自己幸福休戚相關,聽了冷新仁所講授的方法及注意事項,雖然聽得是麵紅臉赤,耳熱心跳,卻也隻能仔細傾聽,遇到不懂之處又詳細詢問,生怕依法實施之時出現什麼紕漏。

在冷新仁的精心策劃下,整個計劃進行得是天衣無縫,讓她毫無破綻地渡過了新婚之夜,男方受了蒙騙還渾然不覺自己已經戴了一頂大大的綠帽子,還在偷偷慶幸自己娶了一個貞潔女子。

此美女得以順利出嫁,除冷新仁之外再無第二個人知曉。

出於感激,也為了封住他的嘴巴,她出了一筆錢給冷新仁,冷新仁得以一展宿願。藥品行業本身就是暴利,加上冷新仁的苦心經營,僅幾年功夫就身家倍增。日本侵華後,他更是大發國難財,和日本人多有勾結,開了這家特種大藥房。一來牟取暴利,二來也成為日本人的幫凶。

冷新仁在內室裏麵已經很長時間了,但卻一直沒有出來。一來,他想聽聽手下如何應答;二來,他也不知道對方是什麼身份。售貨員一喊,他知道,再不出來就說不過去了,這才緩緩地踱出來。

看到冷新仁的穿著打扮,華醒民知道這藥恐怕會有些麻煩。可是,很快,他又有了主意。

華醒民把槍插回腰裏,接著把禮帽兒又往後腦上一推,又把衣服的袖口兒一挽,這一回特務的樣子可就更十足了。

他沒有等冷新仁開口,就雙手抱拳,來了個五湖四海,說道:“哎呀,這不是冷掌櫃的嗎,多日不見,一向可好哇,可想死兄弟了!”

冷新仁一看,這人是哪兒的?怎麼好象跟我挺熟的?

冷新仁腦袋裏麵一陣暈眩:“我認識他嗎,不對呀,怎麼沒有印象呢?說不認識吧,好象還在哪兒見過,要真是從前認識,這會兒說不認識,可也不好。”

就在這一遲疑的一刹那,華醒民又開口了:“冷掌櫃的,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呀,你忘了,一年前,我們還在一起喝過酒呢,怎麼這麼快就把兄弟我忘了?”

對於華醒民的身份,見多識廣的冷新仁也沒有吃準,因為,冷新仁能夠開起這個大藥房,得益於軍警憲特和日本人都廣有交往。這熟人太多了,和他喝過酒的人也太多,他的確記不起來那麼多人。

但他很快就做出了判斷。在他看來,對方也就是兩種情況:一種是的確曾和自己見過麵,想憑著自己的特務身份,把藥弄走,去賣錢花。結果自己一出來,對方看走不脫了,就來套近乎;第二種可能是這個人根本就是地下黨化裝的,前來買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