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慕容雪從自己生活中再次消失,歐陽勝寒的整個世界開始千裏冰封,萬裏雪飄。
這一次,心中的痛遠甚於5年前。
這是一種空虛、麻木的疼,這種疼,伴隨著呼吸,時時啃噬著破碎的心。
現在的歐陽勝寒變得喜怒無常、冷漠無情,成日裏板著一張麵孔,不管做什麼事情都冷冰冰的。
在公司,他變得苛刻、冷酷,所有下屬都對他敬而遠之。以前有人做錯事情,他會和顏悅色地糾正錯誤;現在隻要誰有一點小事沒做好,他就會借題發揮、大發雷霆,讓人羞愧難當,又氣又怕。
他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拖著沒有靈魂的軀殼行走在天地間。
酒成了他最忠誠的朋友,每到夜晚,他便拉著李飛揚去酒吧,像5年前那樣毫無節製地酗酒,似乎隻有麻醉自己,才不會痛苦。
這天晚上,他再次喝得爛醉如泥後,才在保鏢的護送下回家。
“你瞧你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酗酒成性,成何體統!”歐陽世恒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爸,不就喝點酒嗎?有什麼事情直說便是,何必這樣大動肝火。”歐陽勝寒慵懶地打了一個酒嗝,順勢靠在沙發上。
“明天上午國際期貨公司就要掛牌運營了,你這個期貨公司總經理居然喝得一塌糊塗,不是存心讓別人看世恒集團笑話嗎?”歐陽世恒沒好氣地皺眉道。
“爸,你認為,這些年世恒集團鬧的笑話還少嗎?從當年的與慕容集團合作到如今的與高端集團合作,哪一次大舉措到最後不是天大的笑話?”歐陽勝寒一臉的不以為然。
“你,混賬東西,竟然如此不肖!”被兒子揭短的歐陽世恒氣得渾身發抖。
“你趕緊息怒,氣壞身子不劃算,你還得掌舵世恒集團這艘商業航母走向更輝煌的未來呢。放心,明天的國際期貨掛牌運營我會按照你的指示舉辦得熱鬧隆重,讓世恒集團再次成為花城人關注的焦點。”歐陽勝寒唇角勾起一絲邪魅的笑,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朝樓上臥室走去。
“反了,這個不肖子,簡直翻了天了!”歐陽世恒氣呼呼地罵起來。
“兒子心裏難受,他這是借酒消愁呢,過些日子是會好起來的。”張秋霞微微一歎。
“說到底還是你慣的,從小什麼事情都依著他。現在好了,為了一個女人弄得魂不守舍、要死要活的,哪裏有一點像我!”心情不爽的歐陽世恒不禁朝妻子開炮,“還有,與岑美媛弄成那樣,現在高端集團也經常找碴……”
“你這老東西,兒子弄成現在這樣子還不是你的貪婪無情一手造成的。要是兒子真的變成你一樣,我才真的失望。岑美媛不潔身自好,弄得無法懷孕,高端集團憑什麼找世恒的碴?”張秋霞毫不留情地針鋒相對。
“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了你和兒子!你們倒好,一個個胳膊肘往外拐,存心和我作對。這些年要不是我撐著,世恒集團能有今天嗎?你能每天住別墅、坐豪車、出入高檔美容院和各種奢侈品專賣店,恐怕早就變成那些成日為柴米油鹽操勞的市井婦人了。”歐陽世恒一臉的不滿。
“老頭子,話可不能這麼說,常言道,再富有的人,一日不過三餐;再有權勢的人,每晚隻睡一張床。錢那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一生為了追名逐利弄得自己迷失了生活的方向,得不償失呀!做市井小民哪點不好?至少人家活得真實,睡得安穩。”張秋霞反駁。
“你啊,婦人之見。”歐陽世恒氣呼呼地瞪了妻子一眼,第一次發現與她無法交流。
“我這是忠言逆耳。事到如今,難道你還沒汲取教訓?兒子弄成這樣,追究到底,還不是你一手造成的,這能怪誰?”張秋霞幽怨地問道。
歐陽世恒聞言,默默地看了妻子一眼,沒再吭聲。
8月18日。
喜來登大酒店。
彩帶飛揚,氫氣球高懸。
二樓會議室布置得隆重而喜慶。
來自海內外的經濟專家、省市領導及各路嘉賓,在全市媒體的見證下步入二樓會議室。
這裏,即將舉行世恒集團國際期貨有限責任公司的掛牌運行儀式。
9點整,所有來賓準時入席。
主席台上,三位國外嘉賓尤其令人注目,他們分別是來自華爾街的國際期貨運營專家詹姆斯先生、華爾街國際期貨分析師湯姆先生,以及著名的倫敦國際期貨操盤手戴維先生。這三人都是歐陽勝寒在美國留學時的同學及朋友。
國內嘉賓有來自滬深期貨交易公司的專家劉東先生和張立先生。
省裏來的領導有主管經濟的張副省長,經貿委戴主任,辦公室陳秘書。花城市領導有主管經濟的王副市長,經貿委曾主任,工商局陳局長、稅務局張局長,商業局高局長等。
世恒集團中高層管理人員全部參會,總經理歐陽勝寒則低調地坐在一側。
除此之外,花城市各大企業也派出得力高管參會。高端集團總經理岑子昂、隆鑫集團總經理章啟佑也應邀出席會議。
看見春風滿麵的章啟佑時,歐陽勝寒麵若寒霜,心中妒意橫生。
在媒體聚焦的鏡頭下,世恒集團國際期貨有限責任公司運營會議正式開始。
運營大會歐陽勝寒主持,他首先介紹了省市領導及海內外來賓,同時感謝到場的嘉賓和媒體支持,然後邀請省市領導做了簡短的致辭。
“現在,有請世恒集團董事長致辭。”歐陽勝寒說。
“首先感謝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參加世恒集團國際期貨公司運營大會的省市領導,同時感謝不遠萬裏遠道而來的國際期貨專家以及滬深期貨專家們,還要感謝在座的嘉賓朋友與媒體朋友們的支持與關注。世恒集團從最初的小企業發展到如今的大集團,已經走過了二十幾年的風風雨雨。二十多年來,世恒集團一直秉承服務百姓、質量第一的企業宗旨,能走到現在,實屬不易。今天的國際期貨有限責任公司掛牌運營,將為世恒集團開啟新的篇章,同時將為花城市的經濟發展做出巨大的貢獻,再一次感謝各位來賓的光臨,謝謝大家!”
歐陽世恒的致辭贏得了熱烈的掌聲。
“現在,請嘉賓們欣賞世恒集團專門為此次國際期貨公司掛牌所製作的企業宣傳資料。”
會議室大燈熄滅,隻留下照明燈。
會議室巨大的LED屏幕亮起。
“與慕容集團合作項目的資金,盡快轉移,不要讓慕容安有任何察覺,給他來個釜底抽薪……慕容安的資金周轉不出現意外時,肯定會到處借款,先把銀行那邊堵死。他走投無路一定會去借高利貸,你去告訴周老山,慕容安的利率越高越好……”歐陽世恒冷酷的聲音從音響中傳來。
突如其來的變化,令所有的人大吃一驚。
主席台上的嘉賓,麵麵相覷,不知其所以然。
台下的嘉賓開始竊竊私語。
歐陽世恒聞言,麵如死灰,歐陽勝寒則臉色煞白。
“明天晚上,勝寒座駕的刹車片務必破壞得恰到好處,他隻能受輕傷,至於慕容雪,就看她的命吧……”依然是歐陽世恒冷酷的聲音。
隨即,大屏幕上出現了一張張鏡頭特寫的原始文件,從世恒集團當年與慕容集團簽訂合作項目開始,隨後世恒集團每一次抽逃資金的銀行明細材料,包括慕容集團每一季度的財務報表、納稅明細賬目一一展示在眾人麵前。那些一張張無聲的控訴材料,組成了一部具有說服力的紀錄片,將世恒集團如何陷害慕容集團的內幕一一揭露了出來。
“世恒集團為了達到霸占我們東禦街市民房屋的目的,背地裏勾結黑社會,狼狽為奸。那些身穿黑衣的蒙麵人趁大家深夜睡著了,拿著鋼管鐵棒砸了窗戶,破窗進屋,又是打人,又是搶東西,又是放蛇、潑糞,簡直太可惡了。昨天晚上那些天殺的竟然一把火把我們的房子給燒掉了,讓我們無家可歸……”屏幕上,一個婦女站在一堆廢墟麵前哭訴。廢墟附近,是著名的商業百貨中心。
“你看,我丈夫本來就癱瘓,我也有腿疾,女兒上小學,這房子本來是祖業,因為地處商業中心,周圍的房價也水漲船高。世恒集團狼子野心看中這塊地盤,與有關部門暗中勾結拿下了開發權,企圖用低價買下我們的房子,趕走大家蓋什麼商貿大廈……我們不答應他們就痛下殺手,這可是什麼事呀?作為老百姓,爭取自己應得的權益有錯嗎?為什麼要一把火燒掉我們的房子?我們要求嚴懲凶手!”一個瘸腿婦女淚如雨下地控訴,她的身旁,是一個躺在廢墟中的男子。
眼前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突然得令所有的嘉賓目瞪口呆。
那些敬業的記者們一見有新聞,個個拿著長槍短炮對著歐陽世恒拍個不停。
主席台上的歐陽世恒麵如死灰,渾身顫抖地站了起來:“不,這一切不是真的,一定是有人借此陷害我,陷害世恒集團。”
“我做證,剛才播放的一切真實可信,絕無半句虛言。”一個清澈的聲音傳來。
所有的長槍短炮聚焦在來者身上。
身穿黑色裙子,頭戴潔白花朵的慕容雪出現在眾人視線中。今天的她顯得美麗端莊、聖潔高雅,眉宇間流露出來的憂傷令人不可忽視。
“歐陽世恒,想不到吧,我慕容雪忍辱負重整整5年,終於找到慕容集團破產的真正證據。什麼偷稅漏稅,什麼與黑社會勾結,一切都是你這個老狐狸一手策劃的。5年前,是你逼得慕容集團破產,逼得我父母雙雙自殺,逼得我有家不能歸。為了達到侵吞慕容集團的目的,你這個劊子手甚至不惜親手策劃車禍,殺害自己的孫子。歐陽世恒,你是天底下最無恥的企業家,今天我就讓世人看清楚你這醜惡的嘴臉,看你今後如何繼續欺騙大家。”
慕容雪義正詞嚴地控訴著。
“你,你,你……”歐陽世恒目瞪口呆地看著麵前的慕容雪,半天沒能說出一句話,隻聽得他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後,整個人便倒下了。
世恒集團的高層見狀,七手八腳地將他護送出去,直接驅車前往醫院。
“事情是我引起的,我對今天的一切言行負責到底!”慕容雪對著鏡頭平靜地說完,從眾人的視線中消失。
“雪兒,你等等。”一直淡然麵對的歐陽勝寒忍不住喊道。
慕容雪站住,轉身平靜地看著向自己走來的男人。
今天的他身穿筆挺的西服,顯得挺拔軒昂,俊逸的臉瘦了很多,卻依然那般英俊迷人。
“歐陽勝寒,你我之間5年前就已經無話可說,你又何必繼續糾纏不休?”慕容雪冷若冰霜地說。
“你的目的達到了,滿意嗎?”歐陽勝寒幽幽地問。
歐陽勝寒可悲地發現,直到這一刻,他竟然一點不怪她、不恨她,他對她的愛,竟然比從前更甚,更無力自拔。
“你聽說過一句有意思的話嗎?佛說,因緣際會,自有安排,輪回不空,果報不爽。以前我不相信什麼因果輪回,現在終於信了。歐陽勝寒,好好做人,認真做事,心存善念,天必佑之。”慕容雪緋色的唇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
“雪兒,我們,真的再也回不到過去了嗎?”歐陽勝寒的聲音充滿了痛楚與無奈,目光依然癡迷而纏綿。
“你以為呢?”慕容雪自嘲地反問,隨即頭也不回地離去。
嘉賓席上的章啟佑見狀,緊隨而去。
歐陽世恒經過搶救,命保住了,卻因受到刺激導致精神失常。
歐陽世恒醒來後就拉著護士的手說:“我是凶手,我殺了自己的孫子,我害得慕容集團破產,我害得慕容安夫婦自殺,我有罪,罪孽深重……”
“啊!”他的話嚇得一旁的小護士尖叫著跑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