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覺得他離我好遠好遠,他就像是耀眼的太陽,光芒四射,而我隻是像小小的螢火蟲一樣,拚命努力也隻能發出那麼一丁點兒光亮。
沒想到我的反應會這麼激烈,安藤光微微眯起眼睛,裏麵積蓄著很多我看不懂的情緒。
“你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這麼說我?”我的喉嚨很疼,好像被無數細小的玻璃碴卡住了,“這就是你心裏麵的我嗎?”
膚淺、虛榮,原來在他的心目中,我就是這樣一個人。曾經我以為就算全世界的人誤解我、中傷我,但是他會不一樣。
現在我才明白,這種盲目的自以為是有多可笑。
安藤光,原來你和其他人一樣,一樣這樣看我!
我的雙手緊緊地攥著衣角,眼裏即將流下淚來。我微微低下頭,悄悄把眼淚逼回去,視線不經意地從地上的一張習作上掃過。
那是他第一次來這個畫室時我畫的那幅畫,當所有人都在嘲笑我的時候,唯有他認同了那幅畫,可是現在,他卻這樣說我。
所有的一切,連最初的那些認同,是不是都是假的?
“你覺得我是一個愛慕虛榮的人?”我猛地抬起頭,直勾勾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你是不是認為我的那些努力都很可笑?”
“可是你知道什麼呢?你知道,如果再不努力,我就永遠都不能畫畫了嗎?你知道從天堂掉到地獄的感受嗎?”我越說越難過,眼淚像是潮水一樣迅速湧上來。
他什麼都沒有說,隻是深深地看著我,漆黑的眼眸中忽然閃過一絲光芒。
感覺到眼淚湧出眼眶,我死死地咬住嘴唇別過臉,再次把眼淚逼回去。
畫室裏變得很安靜,安靜得可以聽見我們的呼吸聲、雨水拍打窗戶的聲音以及從旁邊辦公室傳來的嬉鬧聲。
蒼白的節能燈光打在石膏像上,讓我想起充滿消毒水味道的醫院,還有手臂上冷硬的石膏。
“夏初星……”他的聲音忽然軟了下來,輕飄飄地落進我的心底,一瞬間就撲滅了我心中的怒火。
我忽然想起上生物課時老師說起的生物鏈。每種生物都有天敵,一物降一物,環環相扣,或許他就是我的天敵吧,總能輕易左右我的情緒。
“夏初星……”他再次喊出我的名字,低沉的聲音輕易地在我心裏激起一圈圈漣漪。
我忍不住看向他。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眼眸如夜空般浩瀚無垠,讓人向往。
“其實,我一直想問你……”
他再次開口,聲音又壓低幾分,帶著一絲猶豫。
窗外的暴雨已經轉變成小雨,原本急促的雨聲變得緩和了許多。
“你的手……”他小心地挑選著字詞問道,“為什麼會跟不上你畫畫的節奏?”
我猛地睜大眼睛,他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看到他探詢的眼神,我緩緩地垂下了眼簾,手不自覺地扯了扯袖子,把醜陋的疤痕都隱藏在衣袖裏。
那是一場噩夢,即使到現在,我也很難裝作若無其事地提及。
他沒有等到我的回答,正準備繼續追問時,從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以及興高采烈的說話聲。
“真好吃啊!”
“如果配上啤酒,不就是之前那部很火的韓劇裏的情節嗎?”
“小子,你還想喝酒啊!”這句話是西老師說的。
……
聽到大家的聲音,我如釋重負地低下頭,準備繼續畫畫。
我並不想對安藤光說謊,可是也無法輕鬆地說起那件事,幸好他們回來了,我可以趁機逃過他的追問。
我的指尖剛碰到鉛筆,安藤光忽然握住了我的手腕,我詫異地抬起頭看向他。
門口的腳步聲和談笑聲越來越近,可是他握著我的手沒有鬆開的意思。當第一個人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時,我心裏一驚,慌張地催促他:“快鬆開!”
可是他依然沒有任何反應,紋絲不動地握著我的手。
不行!如果被人看見,一定會傳出奇怪的流言。
想到這裏,我一咬牙,猛地使勁,終於在門口的人進來前成功從他的手裏掙脫出來,然後裝作若無其事地拿起鉛筆繼續畫畫。
失去禁錮的手腕感到一陣不適,像是缺少了從他手上傳來的溫度。
他怔了一會兒,才轉過身拿起鉛筆也畫了起來,我的耳邊隱約傳來一聲微弱的歎息。
“沙沙沙”的聲音伴隨著移動的畫筆重新響起,雖然我在畫畫,可是腦海裏一直浮現出他剛才看我的眼神,像是放慢的鏡頭,緩緩地從腦海裏滑過。
還有被他握過的手腕,仿佛被施了一個魔法印記,持續地散發出暖意。這些暖意來自於他的每一句話,來自於他每一句話裏隱含的關心,來自於他。
“你們一直在畫室嗎?”
眾人有說有笑,走進畫室看到我們時,滿臉驚訝。
“嗯,正好畫到重要的地方,走不開。”他抬起頭,聲音是一貫的冷淡。
“這樣啊?你們倆不是故意留下來享受‘二人世界’的吧?”西老師一邊開著玩笑一邊朝我們拋媚眼。雖然他年紀不是很大,可是頂著滿臉的絡腮胡拋媚眼,還是無比滑稽。
“哢——”
我聽見安藤光那邊傳來折斷鉛筆的聲音,果然再冷靜的人也受不了啊!
“你餓不餓啊?我去給你買點兒東西吃吧……”季然跑到安藤光麵前,笑容甜美地獻殷勤,說著她又皺起眉頭,嘴巴微微噘起,“早知道應該給你留一點兒炸雞的!”
季然本來就長得甜美可愛,配上這樣的神情,真的很討人喜歡。不像我,長相普普通通,還一年四季都穿著寬大的製服……想到這裏,我的情緒變得低落起來。
“不用了。”我忽略了安藤光那家夥“百毒不侵”的體質,盡管周圍的男生都用欣賞的目光看著季然,可是唯獨他斬釘截鐵地拒絕了季然的示好。
多讓女生難堪啊!
我抬頭看向季然,她甜美的笑容卻沒有一絲變化,彎著眼睛笑著看向我,自然地轉換了話題:“夏初星,你呢?餓不餓?”
我愣了一下。以前她要麼針對我,要麼無視我,沒想到今天她竟然會關心我餓不餓。
“算了,既然阿光都不餓,你一個女生肯定也不會餓了。”還沒等到我的回答,她就自顧自地說著,懊惱地皺起眉頭來,“下次你們如果有事去不了,要告訴我哦,我給你們帶過來。”
“呃……好。”季然忽然對我這麼熱情,讓我覺得莫名其妙。我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順著她的意思點點頭。
聽到我的回答,她的笑容更燦爛了,顯然很滿意。
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視線,估計她也是一時興起,於是懶得再去想,握著鉛筆準備繼續畫畫。
“咦?”我剛畫了幾筆,季然忽然發出疑惑的聲音,微微歪著頭,眨了眨眼睛,無辜地看著我手中的筆,好奇地問道,“夏初星,你的筆這麼短了怎麼還在用啊?”
“嘶——”鉛筆尖狠狠地劃過素描紙。
我手中的鉛筆被削得很短,大概5厘米的樣子,隻能小心翼翼地用食指和拇指夾在中間。
感覺到旁邊的安藤光也停下筆,轉過頭朝我這裏看來,我臉上不由得微微發燙,然後抬起頭看著季然,裝作若無其事地回答道:“因為環保啊!”
“啊?”這回輪到季然驚訝了。
“因為筆和紙都需要用木材製造啊,節約一點兒就能減少對森林的砍伐。”我輕輕地笑著對她解釋,內心卻覺得難受。
我變成了自己討厭的那種人。
明明是因為沒有錢買不起,卻還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的拮據,可笑地維護自己那點兒自尊,成為了一個虛偽的人。
“是嗎?可是會不好畫呀。”季然挑眉疑惑地看著我。
“但是隻有一個地球嘛。”我一邊若無其事地笑著,一邊卻在心裏鄙視自己——為什麼會讓自己成為這樣的人呢?
可是我寧願說謊,也不想給家裏增添任何負擔了。
我無法忘記那個晚上,因為家裏沒錢,爸爸和我商量放棄學畫畫時的無奈,更加無法忘記他離開時那斑白的頭發和佝僂的背影。
所以我隻能努力地節約每一分錢,不能有任何浪費。
“好了,季然,回你自己的位子去畫畫,不要影響其他同學!”西老師的聲音傳來,讓我躲過了這次難堪的詢問。
季然沒有再去深究我的話,不情願地點點頭後,向安藤光依依不舍地道別:“阿光,你好好畫,我走了。”
“嗯。”安藤光頭也不抬地回答。
看見季然走了,我暗暗鬆了口氣,終於可以安心地畫畫了。可是畫了沒多久,我又被迫停下了筆,看著眼前的畫,不由得歎了口氣。
為了節約錢,我一直都把畫紙兩麵一起用,但是畫過水彩的畫紙早被顏料浸成了五彩斑斕的彩紙,紙麵上也如同有無數道溝壑般皺巴巴的。
算了,反正就算用好的畫紙,我也畫不好,隻是做練習的話也沒什麼關係。這樣想著,我笑了笑,心裏卻有著淡淡的苦澀。
安藤光那邊一直沒有動靜,我不經意地朝他那裏看了一眼,卻發現他的視線落在我的一堆習作上。那是我剛剛找畫紙的時候拿出來放在地上的,都是我最近畫的畫,依然是一堆難看的見不得人的作品。
他的視線讓我的臉頰發燙,我用最快的速度把畫收進畫袋裏,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
盡管我知道自己的畫很糟糕,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不想讓他看見我這麼糟糕的一麵。我希望在他麵前表現得稍微優秀一點兒,哪怕……哪怕隻是一點點。
我緊緊地握住手裏的畫袋,再次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愧——無法坦然地說出自己的貧窮,無法坦然地把自己的畫展示出來。
他的目光讓我覺得,我就像是手掌上沾了顏料、衣服上沾著鉛筆屑一樣不自在,恨不得馬上躲起來。
我的存在漸漸讓自己都感到討厭了。
窗外的雨已經停了,玻璃上的雨水痕跡讓外麵的世界變得朦朧又扭曲。
我常常在想,每一天的生活好像都是重複的,就像是有人在電腦前操作“複製——粘貼——複製——粘貼”,而時間就在這樣的重複中消耗殆盡。
“丁零零——”
下課鈴聲響起,天邊的雲彩就像點燃的煙火,而安靜多時的校園也在這片煙火的映襯下迅速喧鬧起來。
老師宣布放學之後,同學們迅速走出了教室,隻有我握著筆冥思苦想,計算著眼前的函數題。
暖橘色的陽光從教室後麵的窗戶照進來,籠罩著我全身。突然我眼前一暗,一個影子從桌麵蔓延到地上,我握著筆的手不由得用力起來。
“喂,走啊。”站在我身後的人說道。
我抿了抿嘴唇,筆尖停頓下來,語氣淡淡地說:“你先去吧,我想把這道題算出來。”
其實我是不想和他一起去才找的借口。昨天的事情讓我更加清楚地明白,我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一個連5毛錢一支的鉛筆都舍不得買的人和一個頂著“天才”光環高高在上的人,怎麼能夠站在一起?
“我等你。”雖然沒有看見他的臉,可是我也知道他說這句話時不動聲色的樣子。他就像戴了一張麵具,把所有的情緒都隱藏在麵具下麵,讓人很難知道他的心裏在想什麼。
因為無法獲知他的想法,所以我心裏的猜測似乎永遠都無法停止。
我緊緊地握住手裏的筆。
牆上的時鍾指針走動發出“嗒嗒”的聲音,一下一下地打亂了我心跳的節拍。我暗暗歎了一口氣,無奈地放下手裏的筆,收拾好書包站起來,低聲說道:“那走吧。”
他什麼也沒有說,隻是微微點點頭,跟著我一起出了教室。
學校裏的學生已經走得差不多了,隻有幾個值日的學生在掃地。
天空中時不時有幾隻鴿子飛過,扇動翅膀發出“嘩啦啦”的聲音,天邊更遠的地方,深淺不一的暗紅色雲團在浮動著。
放學前後的校園總是讓人有一種措手不及的感覺。
原本安靜的校園在放學鈴響起的一瞬間吵鬧到了極致,可是不用多久,這些喧囂就會慢慢變弱,直至消失,直到整個校園都沉寂下來,在光線晦暗的薄暮,隻剩下樹葉晃動的聲音在清晰地回響著。
“沙沙沙——沙沙沙——”
從安靜到喧囂,再到恢複寧靜,整個過程隻是經曆短短的時間,就像在半空中燃放的煙火,燦爛之後便是化成灰燼的孤寂。
一路上,我們都沒有說話,每次我想鼓起勇氣說點兒什麼,可是最後都不知道怎麼開口。我們隻是沉默地走著,到小賣部門口的時候,他忽然對我說:“你等等。”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就跑了進去。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沒多久,他手裏拿著什麼東西站在門口準備結賬。
陽光給他的臉鍍上了耀眼的金邊,他微微低著頭,額前柔軟的黑發被風吹起,露出眼神沉穩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方投下一小塊陰影。
同樣是穿著學校的製服,可是他看上去比同齡的男生要沉穩許多。
隻是這樣看著他,就讓我覺得很安心。
看見他轉身走出小賣部,我趕緊把視線移到其他地方,臉卻不爭氣地紅了起來。
“喂,你要哪一支?”他走到我身邊,一邊說一邊把手裏的東西遞到我麵前,是兩支“可愛多”甜筒。
“謝謝。”我紅著臉道了謝,拿了一支芒果味的。
“不用謝我。”他搖了搖頭,語調忽然變得有點兒低,“應該是我和你說對不起。”
“啊?”我詫異地看著他。
“這是和解禮物,為昨天的事情。”他的聲音悶悶的。
“昨天的事?我沒有生氣啦。”我急忙擺手澄清。
“那為什麼不想和我一起去畫室,而且一路上也不說話?”他的聲音依然悶悶的。
呃……仔細想想,好像真是這樣。和他單獨相處的時候,我就會變得話很多,這是連我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改變。
“我不知道怎麼哄女生。”此時麵無表情的他看起來有些可愛,“有個朋友告訴我買零食就好了。”
第一次看見他略帶孩子氣的樣子,第一次聽見他一口氣說那麼多話,我忍不住抿著嘴笑了起來。
這個樣子的安藤光可不是那個高高在上、冷漠疏離的天才少年畫手,而像是一個害羞的鄰家男生。
“你笑什麼?”他不解地看著我。
“沒有啦。”我笑著搖搖頭,咬了一口甜筒,“就是覺得很好吃。”
他看見我笑了,眼底出現愉悅的神色,聲音也帶著一絲狡黠:“等一下你就知道甜筒不能白吃了。”
“什麼意思啊?”我疑惑地看向他。
“沒什麼。”
他搖搖頭,沒有解釋。
這時,我發現他拿著另一支甜筒卻一直沒有吃,就好奇地問他:“你怎麼不吃啊?要化掉了。”
他愣了一下,麵色尷尬地說道:“我不喜歡吃甜食。”
“那你為什麼要買兩支啊?”我沒有細想,發出了疑問。
他的眉頭糾結地皺在一起,視線飄忽不定,在我的眼神追問下,才語氣別扭地說道:“特意給你買一支,我怕你不肯要,所以就……買了兩支。”
簡單的一句話,卻在我的心裏激起了巨浪。
我從來沒有想過,在外人麵前是“天才”般高高在上的他,竟然為了維護我的自尊,選擇了一種最笨拙的方法。
光線漸漸暗淡的傍晚,夕陽染紅了一大片雲彩,層層疊疊堆積的紅霞如同一大片橘子味的奶油,散發出香甜的味道,就像手中的甜筒。
從味蕾綻放的香甜,一點一點地蔓延到每一個細胞,最後直達心髒。
我想,即使很多年之後,我也會記得這一支甜筒的味道,還有給我買甜筒的人。
即使已經到了畫室坐下,我嘴裏的香甜卻依然沒有消失,仿佛已經滲入了靈魂深處。
帶著愉悅的心情,我把畫板上的畫取下來,從旁邊的畫袋裏拿出一張畫過色彩畫的紙準備畫畫。
把紙用工字釘固定在畫板上之後,我開始發愁。這張紙被背麵的顏料浸透得很厲害,原本潔白的紙麵變得花花綠綠的,而且凹凸不平。
今天要練習的是石膏頭像素描,畫起來應該會有影響吧。
可是……
我咬了咬唇,還是拿出短短的鉛筆準備構圖,將就著用吧,能節約一點兒是一點兒。
畫到畫紙上皺起的位置時,鉛筆被紙卡了一下,一條直線被畫成了弧線,最後整個物體的輪廓都被我畫得更加奇怪。
沒關係,隻是在練習,用差一點兒的紙也沒關係。我在心裏默默地告訴自己,雖然鼻頭泛酸,卻努力不讓自己被難過的情緒掌控。
“夏初星。”我的耳邊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我暗暗調整好情緒,然後微笑著轉過頭,看向旁邊的安藤光,問道:“怎麼了?”
“給你。”他的手上拿著一遝畫紙還有幾盒鉛筆,臉上依然沒有表情,眼裏卻泛著星辰般的光芒,“這裏有一些素描紙和水粉紙,鉛筆有HB到6B的,你先拿著,之後我再給你其他畫畫用具。”
“給我這些幹嗎?”看著麵前的畫具,我詫異地問道。
“給你用。”
他的語氣像平時一樣淡淡的,卻讓我覺得不太舒服。
“我為什麼要用你的紙和筆?”我臉上的微笑已經消失,語氣也變得冷硬起來。
“你的畫紙和鉛筆不是都快用完了嗎?”他似乎沒有察覺到我的不悅,繼續說道,“我……”
“安藤光!”我冷冷地打斷他的話,心裏好像塞了一些碎冰塊,冷到整顆心髒都在發疼,“你在可憐我嗎?”
我寧可麵對全世界的白眼,也不要他給我的半分施舍。因為他是安藤光啊!這會讓我更加深刻地明白,我和他之間的距離有多遠;這像是在殘忍地暗示我,我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知道自己的自尊心很可笑,明明就買不起這些東西,卻還不願意接受別人的同情。
“先聽我說。”麵對我的怒火,他的表情依然不變,“我隻是想請你幫個忙。”
“啊,幫忙?”
“我媽希望我在全國美術比賽上拿到好成績,要求我從今天起每天交三張練習畫。”他的語速比平時稍快,也許是怕我誤會,“所以我想讓你幫我畫幾張。”
“你這樣應付你媽不太好吧?”我不解地看著他,“而且以你的速度,完成三張練習畫又不會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