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我的耳邊一遍遍地回響著他的聲音,血液忽然沸騰起來。
頭頂的觸感完全消失後,我終於可以抬起頭看他。他正看著我,眼裏閃爍著無比閃亮的光芒,好像白天所有的疏離、冷漠都在此刻紛紛瓦解。
“謝謝你讓我重新找回對畫畫的熱愛。”他的嘴角上揚,聲音溫柔得像是三月的微風。
我手中的筆幾乎沒有任何停頓,我仔細地刻畫他五官的每一個細節,把自己對他的感受融入這幅畫當中。
我看向他,他嘴角的那一抹笑像是冬天裏的陽光,讓人貪戀。
耳邊“呼呼”地刮著風,可是我完全感覺不到任何寒冷,整個人都覺得很暖和,身邊像是放了一個火爐,源源不斷地散發熱量。
天空中又飄起了雪花,雪花落在他的頭上、肩上。
“安藤光。”我輕聲喊出這三個字,不是藤光,不是阿光,也不是小光,而是安藤光。我總是喜歡連名帶姓地叫他,因為這三個字完整地連起來就是一個魔法咒語,一個會讓我覺得幸福的咒語。
當所有的部分都處理好之後,我手裏的筆回到了他的眼睛處,放慢速度一點一點地刻畫他的眼眸——這雙如星空般璀璨又如水般溫柔的眼眸。
沒多久,他的身影就完整地呈現在素描紙上。
看著眼前的畫,我的嘴角不自覺地揚起。
如果沒有遇見他,我一定還在泥沼中掙紮,是他把我從泥沼中拉出來,在所有人都否定我的時候,給了我肯定和溫暖,給了我繼續向前的勇氣。
我想,無論以後發生什麼事,他在我心裏的位置都是不可撼動的,是獨一無二的存在,是我最重要的人。
安藤光,我沒辦法寫出多麼華麗的辭藻來表達我的心意,所以我隻能把自己所有的心意畫給你看,希望你能夠明白。
“嗡——”手機忽然振動起來,我掏出來一看,原來是金澤打來的電話。
“喂,金澤。”
“初星,你在哪裏啊?我剛才去你們教室沒看見你。”金澤的聲音通過手機傳了過來,還是和往常一樣爽朗。
“我在畫室呢。”我一邊回答一邊伸了伸懶腰。
“我就知道。”他說完這句話就掛了電話。
很快,虛掩的畫室門被人推開,伴隨著冷風一起進來的還有一張燦爛的笑臉。
“金澤?”我驚訝地看著突然出現在麵前的人,“你怎麼來了?”
“看你沒在教室,我就猜到你會在這裏。”他笑著走過來,冬季深藍色的製服讓他看上去穩重了幾分,他一邊說著一邊走到我旁邊,朝我的畫板看去,“大中午不好好休息,跑到這裏神神秘秘地畫什麼呢?”
“啊,不要!”反應過來後,我急忙站起來想用身體擋住畫,可是已經遲了,我剛站起來,他就已經走到那幅畫的旁邊了。
金澤看見那幅畫時,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半天沒有任何動作,似乎被凍住了一般。
呼嘯的寒風從門外湧進來,他的頭發被吹得淩亂。
“你怎麼了?”
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終於有了反應,眨了眨眼睛,視線從畫上轉移到我的身上,臉被寒風吹得發白。
“金澤?”我不安地看著他,他怎麼了?
“你喜歡安藤光?”金澤的聲音很輕,可是每一個字都很沉重,讓人覺得心被重重地捶了幾下。
我遲疑地抿了抿嘴唇。
要不要承認呢?雖然他是我和安藤光共同的好朋友,可我還是覺得難為情。他會不會因為我和安藤光之間的差距而嘲笑我呢?還有,他現在的樣子讓我的心裏隱隱有些不安。
可是好朋友應該是要坦誠相待的吧?而且我也決定了要向安藤光傳達我的心意,也沒有隱藏的必要了吧。
猶豫片刻,最終我還是用力地點點頭。
他的頭發被風吹起又落下,他用低沉的聲音問我:“什麼時候開始的?”
“很早之前,你還沒轉學過來的時候。”我回答完他的問題,然後湊到他的麵前,擔心地打量了他一番之後,問道,“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他搖了搖頭,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用很輕鬆的語氣說道,“上次在遊樂場的時候,你拋下我去找他,我就猜到了。”
雖然他在笑,可是我從他的身上感受不到一絲開心。
“對不起。”不管怎麼樣,那次爽約都是我的不對,我低下頭帶著歉意說道,“本來答應了要陪你……”
“沒關係。”他打斷我的話,像是自言自語地低聲重複著,“是啊,沒關係。因為是你,所以都沒關係。”
“你說什麼?”我一頭霧水。
“沒什麼。”他搖了搖頭,深深地看著我,眼裏流露出我看不懂的神色,“他知道你喜歡他嗎?”
他知道嗎?
我認真地想了想,我好像從來沒有對安藤光說過喜歡他之類的話,但是我也不確定他會不會察覺到,隻好搖搖頭說道:“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但是都沒關係。”
想到和安藤光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想到今天晚上的告白,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我打算今天晚上跟他表白!”
我的話音剛落,金澤的表情就僵住了。
“你怎麼了?”我微微皺起眉頭,總覺得他今天很奇怪。
“沒事。”過了好一會兒,他的臉上才重新有了表情,視線投向我麵前的畫,嘴角掛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我剛才隻是在想,你現在畫畫越來越厲害了。”
“是嗎?”聽到他提到繪畫,我立馬來了興致,開心地點著頭,“我好像因禍得福了。”
在手受傷之後,我沒有辦法很細致地畫東西,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整體構圖上,也正是因為這樣,才形成了我現在的繪畫風格。
他又仔細地看了看我的畫,認真地看著我,說道:“初星,現在的你已經不比畫室裏的任何人差了,包括我和安藤光。如果我們一起參加比賽,得第一的人說不定會是你。”
“所以你們要小心了,我現在可是一匹黑馬哦!”我開心地和金澤開起了玩笑。
“你啊……”金澤無奈地搖了搖頭,說完,他抬起頭看著窗外的天空,頭發被風吹得亂七八糟。
冬天的天空很陰沉,隻能看見一片灰蒙蒙的雲霧。
坐在畫室裏,我心不在焉地畫著畫,身邊的兩個座位都是空的。
金澤還沒來,下午就一直沒見過他,打他的電話也沒人接,到放學再打的時候,他的手機已經關機了。
而安藤光,放學的時候說有事要去一趟辦公室,讓我幫他拿書包先去畫室,可是現在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他還是沒來。
我歎了口氣,完全沒有心思畫畫。過去一個小時了,我麵前的這幅畫連最基本的輪廓都沒畫出來。
我幹脆停下畫筆,從畫袋裏小心翼翼地抽出那張畫,悄悄地打量著,看著上麵讓我心動不已的身影,笑容不自覺地爬上臉頰。
這是我花費一個中午的時間完成的畫,也是手恢複之後,我最滿意的一幅作品。
隻要想到等一下把這幅畫送給他,告訴他我的心意,我的心就忍不住加速跳動起來。
他會是什麼表情?他會有什麼動作?他會接受嗎?
無數個念頭都在此刻湧上大腦,就像含在嘴裏的跳跳糖一樣,不停地發出歡快的聲音。
眼看時間不早了,我甩甩頭,還是要把今天的繪畫作業完成,要不然西老師肯定會有意見的。我可不想在這麼重要的一天裏有不開心的事情發生。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沒多久就到了下課時間,可是他還沒有來,不知道老師到底找他幹什麼。
慢慢地開始有人離開,我拿著畫坐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裏有事,所以覺得時間過得格外緩慢。
不斷有人從畫室走出去,每次一傳來門打開的聲音,我就欣喜地朝門口看去,可是一直沒有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漸漸地,畫室裏的人都走光了。我把胳膊支在膝蓋上,雙手托著腮,一直盯著畫室黃色的木門。
他要我在這裏等他,他就一定會來。隻要和他在一起,即使什麼都不做,我也會覺得很開心。
可是……他喜歡我嗎?因為長時間的等待,我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他那麼耀眼,會接受這麼平凡的我嗎?
我輕輕地把手裏的畫放在一邊,垂下頭,塞在毛衣裏的項鏈忽然垂下來,純淨晶瑩的水晶吊墜在燈光下反射出璀璨的光芒。
忽然,從外麵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我緊張地坐直了身體,滿心期待地等著那個人出現。
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其他的聲音都在我的耳邊消失,整個腦海裏隻回響著他的腳步聲。
“噠噠噠——”
原本飛速跳動的心也隨著他沉穩的腳步聲而漸漸放緩下來。
你來了,安藤光。
我看著胸前的水晶吊墜,伸手輕輕握住,掌心傳來一絲涼意。
所有的忐忑在他熟悉的腳步聲中一點點消失不見。
他的心意明明早就告訴我了,為什麼我還要胡思亂想?
我帶著燦爛的笑容,全神貫注地看著門口,等待著那個身影的出現,我要親口告訴他那句話——那句我埋藏在心裏一直不敢說出口的話。
他已經為我做得夠多了,如果我們之間有100步,他已經朝我走了99步,那麼剩下的最後也是最關鍵的1步,就讓我來走吧。
曾經一直覺得自己太過平凡卑微,沒有資格對像發光體般閃亮的他說出那句話,可是在經曆了這麼多事情之後,我真的不想再錯過了。
我以後會努力讓自己更加優秀,優秀到足以有資格站在他的身邊。
“哢——”
終於,門被人推開了。
那個期待了一個晚上的人終於在門口出現,他整張臉凍得發白,身上的製服也有水跡,手裏還拿著一把濕漉漉的雨傘。
原來外麵下雨了啊,怪不得他來這麼晚。
從打開門之後,他就一直站在門口沒有進來,隔著這麼一段距離靜靜地看著我,頭發被雨水打濕,貼在額頭上。
雨傘上的水滴落在地上,寒風湧進來降低了室內的溫度。
“安藤光。”看他一直靜靜地看著我卻沒有任何動作,我疑惑地叫了他一聲。他終於有了反應,朝我走來。
“不好意思,讓你等了這麼久。”他走到我麵前,眼底有無數情緒湧動著。
聽著他的聲音,我終於放心了,他剛才應該是被凍壞了吧。
“你是不是很冷?”
我擔心地看著他發白的臉,沒有經過思考就伸手握住了他垂在身側的手,果然冷得像冰。
在我握住他的手的瞬間,他的睫毛猛地顫了顫,身體也僵硬起來,而我不停地搓著他的手給他取暖。
曾經是你溫熱的手溫暖我,現在就由我來溫暖你吧。
漸漸地,他的手暖和了許多,我滿意地抬起頭看向他,卻發現他一直緊緊地盯著我。
對視中,他忽然回握住我的手,微涼的手掌把我的手緊緊地包裹住。
我的臉“噌”地一下就紅了,我扭捏地垂下頭。
夏初星,你到底在幹什麼啊?明明是要告白的,你卻還在拖拖拉拉。
即使對自己沒有信心,也要對他有信心啊。
“安藤光。”我迎上他的視線,眼神堅定地看著他,“我有話對你說。”
看著眼前這張深深鐫刻在我心裏的臉,聞著從他身上傳來的清涼的薄荷味道,我用力吸了口氣,拿起放在一邊的畫,在他麵前攤開,迅速卻堅定地說道:“我喜歡你,我們能不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