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之六(1 / 1)

翌日上午,外頭的嬌鶯耳語輕蹄,看見廊下的人走過便倏倏而飛,踏過初綻的海棠花,嬌柔無力地散下一窗的紅銷玉碎。芙蓉帳幔輕薄垂地,粉藕似的臂膀露在緞被外頭,聽著外頭嬌鶯亂語,柳試鶯微睜眼翻了個聲,掀起芙蓉帳起身問:“什麼時辰了?”

蕊紅端了水過來:“娘子睡得好香,都過了巳時了。”柳試鶯看了看外頭陽光四溢而進,便讓蕊紅拿了衣服來,正穿了一半,瑞王的貼侍常福正跑進來,隔著珠簾,見柳試鶯隻披就一身薄衫,唬得常福急忙轉身,遮了眼道:“我的姑奶奶,這都多早晚了。趕緊拾掇拾掇罷,王爺正過來了呢。”說著,一溜煙地就跑了。

這一說,急得柳試鶯喚著婢子替自己更衣梳洗,寶杏去準備茶水,回來的時候見瑞王已經在屋裏了,寶杏正要踏進去,卻又止住。

珠影重重,華光澹澹,外頭的桃枝鬧得慌,爭相著往窗格裏探進來,映得那一室的旖旎嬌豔,春光冉冉。柳試鶯又不斷叫喚著侍女要這要那的,那音質如鶯歌般地曼妙,直叫人一酥。

瑞王便站在那裏,隔著珠簾紗帳,隻瞧著裏麵的倩影綽約,兀自出神,寶杏跟著站了一會,又怕著柳試鶯急著要用茶水,隻在門外朝瑞王肅了肅:“殿下。”

柳試鶯聞言,轉過身來,見瑞王隔著珠簾站著,一時坐也不是,起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

卻見瑞王用扇子撩開了珠簾而進,柳試鶯緩緩地下頭,複又被紫檀木扇柄給抵住。

那檀木地香繞在雙腮,映著那桃色妖冶,還未施粉卻已染了香色。

“殿下。”柳試鶯喊地極輕,輕得柔美,瑞王隻用扇柄抵著她的下巴,聲音很是輕緩:“你說什麼?”

柳試鶯嬌羞地展顏而笑,此時她還未梳妝,隻蓬著頭,卻是極是嫵媚。

瑞王將她的下巴抬起,秋波流轉,雙腮飛紅,柳試鶯垂著雙目,隻道:“妾身失儀。”

瑞王收起扇子一笑,突然將她打橫抱起,羞得她直掩麵,屋內的侍女皆退下關了門。

瑞王將她放在床上,然後從床頭拿起一本詩經丟到她身上,自己到是在床上睡下,雙手枕著頭,閉目道:“念給孤聽。”

柳試鶯拿著那本詩經,心下略有失意。她知道瑞王喜歡聽她念詩,她雖是商賈之女,但父親自小便請了先生讓她識幾個字,日後嫁給為官之人,才不失夫家顏麵。

她記得,她初次見瑞王的時候,她還是在揚州的初春時節,正值梅英疏淡,細雨綿綿,那兩岸的柳枝才上了色,疏疏淺淺地被雨打得光亮。她與蕊紅在避雨亭內躲雨,見著酥雨霏霏,突然想起了先生昨日才教的一句詩,便不自由地念了出來:“落花人獨立,微雨***。”她在想,那到底是怎麼樣個情景呢。正想著,突然有男子的清和之聲從身後轉來:“何人?”

那聲音清澈中又帶著一絲混厚,她倏地轉身,隻見他正站亭外,有小廝給他打著水墨花的油紙傘,那一身華服勾勒著他頎長獨立的身影,腰間束著玉佩。雖是素淨可卻從骨子裏透出來的華貴讓自己驀然地就心跳起來。

也沒看清他是如何的模樣,她忙地轉身,用團扇掩了麵,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他突然走到自己身邊,她的心就像小鹿似地亂跳。他用象牙骨架的扇了啪地一聲打開了他的團扇,她隻低著頭,惱也不是羞也不是。任意地由著他用扇架子抵起自己的下頷。她才看清了他的臉,她突然記得以前娘教她選擇夫婿,定要找個俊俏的郎君才能配得上自己的美貌,她問娘什麼才叫俊俏。娘說:便是書上說的眉如墨畫,鬢若刀裁。

她想像不出如何才叫眉如墨畫,鬢若刀裁。但到她方才看清他的那一眼,卻又覺得娘說的那兩個詞在他身上到是平庸了。她不知該如何來描繪這個少年,隻覺得他的輪廓極精致,線條柔和清雅,她的腦子混亂,不知該如何地去形容,隻覺得那眉宇間的高貴清冷硬是逼著自己不敢動憚。

過了半晌,他才又開口:“你叫什麼?”

這一次,他的聲音到是清澈,她低頭菀爾:“試鶯,奴家小字試鶯。”

柳試鶯扒在床上,動裏亂翻著那本詩經,看著外頭的春色撩人,突然想到先生教過的那句詩經,微微笑了笑,隻將那本詩經丟在床邊,隻道:“關關雎鳩,在何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瑞王隻閉著眼笑出了聲,隻問:“誰是淑女,誰又是君子。”

柳試鶯扭著絹帕微微一笑:“殿下是君子,殿下身旁的人便是淑女。”

瑞王隻道:“這裏隻有你在孤的身邊,你可是在說你是淑女。”

柳試鶯甜笑:“奴家可沒這麼說,是殿下說的。”

“那就聽當是孤說的罷。”

柳試鶯朝瑞王瞧去,他甚少用這樣溫存的話語,他的眉,他的眼,還有他的唇,都是這樣的俊美,在他的話語之下,竟是這樣的令人心動。柳試鶯伸手輕輕地碰觸過他的輪廓。瑞王隻閉眼輕道:“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