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這樣,細細寫來,邊敘邊議,邊議邊敘,一步,一步,從容不迫。他的這種從容不迫是種透過曆史風雲抓住本質的從容不迫。
最初記住他的名字,當然是讀了他那組特別的《尋墓者說》——他在《讀書》上開的專欄。後來,他的這個係列結集成書出版時,編輯所寫的那段介紹,我的印象也很深:“書名有點怪。尋誰的墓呢?是尋蘇聯著名作家的墓。尋墓是一種象征性的舉動,透過墓碑,作者揭示了作家驚心動魄的身世和遭遇。高爾基為什麼被逼著出國又為什麼被逼著回國?法捷耶夫為何舉槍自殺?馬雅可夫斯基何以紅得發紫時自動離開人世?日丹諾夫怎麼會以流氓語言破口大罵倒黴的作家?‘拉普’總書記又怎樣魂斷冤獄?‘醜化’農業集體化的肖洛霍夫怎麼會逃出厄運?《日瓦戈醫生》的作者和他的紅顏知己又是如何結局?本書作者是蘇俄文學專家、翻譯家,他以翔實的史料平靜地敘述了一個又一個作家的不平靜的故事。”確實,他的語氣是平緩的,但平緩下麵有深流——他人在反思自己的過去,我們是否也應反思?後來,有幸與他見麵(他來長沙,在朱正①家),他送給我他的新書,我也奉上我的拙著,我還記得我當時在扉頁上認真地寫了這麼幾行字,以示我對他的敬意:
風在墓間呼嘯
螢火,草叢裏飄
流星,頭上劃過
叫的是那夜梟
尋到一座孤墳
找到一個路標
路標斷失之處
依舊長途迢迢
創辦《書屋》時,我向他約稿,他給我回信,我找到了這麼三封:
① 朱正(1931-),湖南長沙人,1957年被打成右派,其代表作有《反右派鬥爭始末》等。
周實先生:
感謝您的厚愛,惠贈《書屋》,我每期都收到。《書屋》是品位很高的雜誌,是我近廿年唯一訂過的雜誌(那時您還沒給我寄),從中受益不淺。有點像《讀書》,也有點像《隨筆》,在兩者之間吧。但在北京的報亭和郵局很難買到。
我一直想給貴刊寫稿,可總被雜事纏住。我無意替《世界文學》譯東西,但編輯是我學生的妻子,隻好替她譯了一篇。她又來找,說了實話,老先生譯東西她編輯起來省力。拿兩本書向我“請教”,看她選的行不行。為了回答她的“行不行”,我得認真把這兩本書讀完,半個月過去了。這是一個例子。
另外,我也想譯點東西。對我來說譯書比寫文章省力得多。一天譯兩千字並不吃力,但寫文章呢,從看書、劃材料(過去還抄,現在自己書上劃)到寫成,一天隻得幾個句子。
但我在譯書過程中,看到好材料,還會向貴刊獻醜。
編安!
藍英年
1.15(1999)
周實先生:
在北京有幸相遇①,卻無緣交談,很遺憾。
我因一部譯稿,弄得精疲力竭,無力寫文章。今年二月初終於交稿,鬆了口氣。給《隨筆》和《文彙讀書》②各寫了一篇,一是他們催,二是老主顧,便先給他們了。寄上的《果戈理的預見》是第三篇,寄給貴刊,不知是否可用?如不適用沒關係,請寄還給我即可,我未留底稿。
最近中央台大張旗鼓地宣傳《鋼鐵》①,用意是讓青年別再追求歌星,都來追求保爾。用心雖好,目的未必能達到。但電視劇中曆史錯誤頗多,又無法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