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在一些吃喝拉撒的日常瑣事中,確是常常他驚人的速度讓人慨歎不已。當他決定在五月未脫寒氣的暮春裏下運河遊泳時,人們便擁著他向劉灣鎮南街的水泥橋頭走去。劉灣鎮人很想看看,這個傳說中的少年遊泳運動員究竟身手如何。
劉灣鎮南街上的水泥橋有個好聽的名字,叫“暮紫橋“。據說傍晚時分站在橋上往西看,可以見到天邊的晚霞照著運河,呈現出一片瑰麗的紫色。暮紫橋由四個方體橋墩支撐,橋墩從水底下挺立而上,墩頭矗立於橋麵的欄杆兩端,平整的墩麵正好可以站一個人,所以李煜是完全可以把橋墩當作跳台的。
此刻,李煜站在橋墩上,把衣服脫得隻剩下褲頭,露出黑黝黝的身體。接著,他做了二十分鍾伸展運動和踢腿運動,然後,人們就看見小男人被一個強壯的高個子男人一把托上橋墩,就象一個父親把自己的兒子抱到高處去看熱鬧一樣。李煜簡直太象一個孩子了。
李煜站在橋墩上看了一眼圍觀的人群,低頭緊了緊藍色褲頭上的褲帶,然後彎拱下腰背,做了一個入水前定格的起跳動作。並沒有發令搶,身後隻有男人們嘈雜的議論聲和吆喝聲,還有女人們驚訝的呼叫聲。他直起身體轉過頭說:誰來發令,沒有發令槍我沒辦法跳。
有人趕著去把家裏打麻雀的氣槍拿來,李煜就赤裸著身體站在五月的陽光下等發令槍。他以居高臨下的姿態俯瞰著劉灣鎮上滿懷期待的人們,稍帶寒意的風在他黝黑的肌膚上吹出了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去拿氣槍的人很快回來了,喘籲籲地擠到人群前,把一杆長槍送上來說:槍來了槍來了。
就有人自告奮勇充當發令員。李煜在七嘴八舌的“槍口不能對人”和“朝天放槍還是朝地放槍“的爭論聲中再次拉開架勢彎下腰。隨著一聲暗啞的槍響,李煜縱身一躍便已鑽入了水。太陽照著運河,反射出粼粼的波光,就象一麵閃耀著光芒的鏡子。李煜黝黑的身條砸破那麵鏡子,如一條矯捷的魚,“嗖”地一下隱沒在了亮燦燦的水中。隨著人群發出的喝彩聲,鏡子碎成了千萬片,反射出千萬個太陽。站在橋上的人們用眼睛在水裏搜尋李煜的身影,直等到那些破碎的鏡子又合成了整麵的鏡子,依然未見李煜浮出水麵。人群中開始冒出一些雜亂的聲音,年老的人已經在打聽誰家有小船可以下水救人。忽聽有人指著三十米開外的遠處大叫:看啊,這條鯉魚,潛那麼遠啦!
人們隨著眼尖人的手指方向看去,果然見一團黑發的頭顱在水波中上下出沒,偶爾可見極其標準的雙臂劃水姿勢。人群再次發出大聲的喝彩:可真是鯉魚精投胎,下了水象是找到了家門,落位得很啊!
李煜就這樣從運河的暮紫橋頭向東遊到了水閘,那段水路大約有一百米,人們還未從惶恐與驚喜中清醒過來,他便結束了這五月的百米遊泳。李煜在人們的讚歎聲中上了岸,濕淋淋著身子說:氣槍的聲音太窩塞了,怎麼能和真正的發令搶比,本來我入水還要快,這氣槍弄得我忽悠了一下,還以為誰放了一個響屁,等我弄清楚是發令,再跳,就慢了半秒了。
人們被他說得目瞪口呆啞口無言,然而擺在麵前的事實卻證明,李煜的百米遊泳速度在劉灣鎮上確是無人匹敵的。人們這才開始相信,這個算盤打得叮當響的商貿社小會計的確還是一個遊泳健將,李煜的遊泳才能在劉灣鎮人麵前初露端倪了。從此以後,“鯉魚”的綽號便成為了小會計終身的稱呼。
在劉灣鎮上,一個會計的地位遠沒有一個遊泳健將來得高,體力的強健較之腦力的勝出一籌更令人敬佩。因此李煜是很願意人們叫他“鯉魚”而非“李會計”的,他把這個綽號當作劉灣人贈於他的榮譽。但是,每次人們在李煜麵前大加讚譽他那次百米遊泳壯舉時,他總是揚一揚下巴輕描淡寫地說:這有什麼希奇,在劉灣鎮上拿第一是不希奇的,要不是生病退出了少體校,我早就在縣裏、市裏拿第一了。
劉灣鎮人已經確信,這個其貌不揚的小男人在縣裏或者市裏拿下一個遊泳冠軍是絕對有可能的。李煜也好似不斷地在證實著自己的實力,既然大家都叫他“鯉魚”,那他是必定要對得起這個稱號的,所以此後的每年,李煜總是要選擇一個春天即將過去、一般人還不敢下水的日子去驗證他“鯉魚”的榮譽是否依然可靠和鞏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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