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女孩子春燕和舒暢總是把生孩子這件事情與廁所聯係在一起,盡管她們並不是很懂這些,但是這個中的神秘關係還是讓她們很是興奮和神往,譬如男廁所和女廁所的關係,男人和女人的關係,而生育一個孩子,把男人和女人的關係極至地結合了起來,同時,比春燕更年幼的舒暢在張傑和春燕之間看到了一種曖昧,這種曖昧竟然也在廁所裏被淋漓盡致地演繹。男人和女人的關係,是多麼奇怪啊!
這是春燕和舒暢非常想探詢卻又羞於探詢的一種東西。於是她們在玩生孩子的遊戲的時候選擇廁所這個地方,那裏是春燕和舒暢自認為最安全的領地,那裏很肮髒,但是與生命的起源有著冥冥之中不可分割的神聖的關係,這一點,誰也不能否認。
八青春期門外的女孩
四年級女孩舒暢在悄無聲息中成長著,舒媽媽為她量腳定做的鞋子不過幾個月就被她頂出一個破洞,布鞋柔軟的鞋麵無法阻礙舒暢那雙日長夜大的腳的生長,因此舒暢經常會穿著有破洞的布鞋在任何地方出現,包括上學。
吳春燕的布鞋也有破洞,但是那破洞被她自己用針線縫合了,盡管針腳極其粗枝大葉,但還是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那個破洞以至於腳指頭不會再裸露在外麵,因此,吳春燕的那雙腳,看上去明顯比舒暢的要整齊和潔淨。於是,舒暢也在家裏找出針線,去縫合自己的鞋子。
當舒暢穿著自己修補的鞋子到吳春燕家裏去的時候,吳春燕簡直笑彎了腰。那雙鞋子上的破洞依然存在,鞋麵上那洞口好似被打上了籬笆一般拉著橫七豎八的幾根黑色棉線。舒暢不好意思地笑了,吳春燕說算了吧你脫下來,我來幫你補。
當吳春燕低著頭為舒暢縫補鞋子的時候,舒暢突然發現在黃昏的光影中的春燕皮膚白淨,因為她低垂著眼睛,所以舒暢並未在此時看見她的白多黑少的眼球,於是乎,舒暢覺得媽媽的評價到底還是正確的,春燕是一個挺漂亮的女孩子。
一個女孩,當她已經能獨立完成某種女工活的時候,她的那種成熟美就會日漸體現出來,在春燕身上,舒暢似乎體驗到了一種超乎了少女的美麗。為此,舒暢幾乎有點迷戀春燕,甚至於迷戀春燕被人讚譽後翻翻眼珠不屑一顧的樣子。當舒暢被人稱讚的時候,是必定會臉紅的,而春燕不會,因為她是不屑於這種讚揚的,這在舒暢看來,是極其灑脫和迷人的舉動,舒暢為此而模仿春燕的任何動作、語態,甚至思考的方式。
比如張伊的哥哥張傑從區重點中學休假回來,那種時候,舒暢多半是和春燕在弄堂口踢一隻插了五根雞毛的毽子,有時候舒暢發現春燕的那雙白多黑少的眼睛會忽然之間定格在某一方位,然後,就全然忘記了為自己數數了,舒暢尋著她的眼光看去,弄堂口,張傑背著書包正一路走來。張傑的腳步穩健而充滿彈性,可是他並不是在奔跑,他的兩條腿一掂一掂的樣子使他看起來充滿了文藝作品中進步青年的凜然正氣。吳春燕因此而忘記了自己正在踢毽子,當張傑與她們擦肩而過的時候,春燕幾乎是從夢中驚醒一般對著張傑的背影說:儂這雙球鞋是回力牌的,我一看就曉得。
張傑回頭笑笑說:是回力牌的,你眼睛真尖。從來不會臉紅的春燕在這時竟然臉色微紅,舒暢很奇怪地問春燕:你怎麼知道是回力牌的?春燕扭頭看看比自己小了三歲的女孩舒暢,點了一下她的鼻子說:不告訴你,你這個小傻瓜。那樣子,竟然讓舒暢覺得有點象自己的媽媽一樣。這一切,是讓舒暢迷惑而又迷戀的,在隱約的潛意識中,舒暢希望自己也擁有這種女人味道,但是舒暢還很小,舒暢隻是一個四年級的小學生。
那段日子,學校組織滅四害活動,四年級學生的要求是上繳蒼蠅的蛹,這是滅四害活動裏的一項很重要的工作,要把蒼蠅徹底消滅,就必須把它滅絕在萌芽狀態。舒暢帶著一隻曾經裝過豆瓣醬的玻璃瓶到公房後麵的廁所去尋找蛹,富有經驗的同學說,在糞坑周圍的泥土裏,蒼蠅的蛹多得幾乎象豐收的穀粒一樣飽滿而肥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