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斐諾躡手躡腳走過去,因上次受傷腹腔仍有些疼痛,不得不半彎腰拾起掉落的毛毯,小心翼翼的幫她重新蓋上。她呼吸平緩清淺,眉角彎彎染笑,似是好夢一場。何斐諾嘴角隨著宛然一揚,又漸漸抹上了一縷澀意。而他側頭,卻正對上一雙眸子,即使在黑夜中仍清銳如刀。
“你是何斐諾。”話語雖輕卻十分肯定。
何斐諾一怔,點了點頭:“我是。你好,葉醫生。”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葉謙的眼瞳閃過一絲複雜晦暗的情緒,隻一刹又恢複如常。他鄭重其事的問:“你需要什麼幫忙麼?我幫你倒杯水吧。”
葉謙搖頭,目光飄至正在沙發上沉睡的夏夢,有幾分肆意的寵溺:“我想做的,你已經幫忙了。”
何斐諾隨著他視線看向他方才給夏夢蓋的那塊薄毯,嘴角動了動,終究什麼也沒有說。
這一刻他們的心思不約而同。
夏夢醒來的時候已是晨光大現。流雲浮移,清光從白色蕾絲窗簾後若隱若現揮灑入屋,葉謙正靠在鬆軟的枕頭上,欣長的身形在地板上拖映出狹長的影子。他捧著半杯咖啡,饒有興趣的說:“醒了?”
夏夢朝後伸了大懶腰,走過去搶過他手裏的杯子:“生病了,喝這些不好。”
葉謙挑挑眉:“說要照顧我的人,自己卻睡到日上三竿。這可是我還不容易用美人計才請護士小姐買的。”
夏夢一撇嘴,好一會才悻悻的說:“那你還想吃什麼?小的立即替你鞍前馬後。”
葉謙唇邊勾起淺淺的笑意,揚揚眉梢,他壓低聲音,湊近她頰邊,慢慢悠悠說:“你什麼都願意為做麼?”他的聲息一點一點侵蝕她的鼻息,夏夢臉上的溫度也慢慢攀升,不自主的倒退一步,偏偏口中扔不服輸說一句:“誒,葉醫生,你到底喜歡我哪一點?我改還不成麼。”這樣按一日三餐的頻率調戲她,任誰也吃不消啊。
葉謙不溫不火衝她微笑:“我就喜歡你不喜歡我這一點,你改吧。”
夏夢甘拜下風。
葉謙心底一歎,話音一轉,擺頭努嘴說:“昨天你低低來了,給你帶了一些梳洗的衣物,把文件留下說要你簽字。還有兩份早餐也是今早他訂酒店外賣叫來的。”
何斐諾自從上次受傷出院後,夏夢就自作主張替他辦了休學手續,接他回夏家老宅居住。後來還是夏父提議讓他進入自家公司曆練。不料何斐諾似天生商才,竟很快的如魚得水。夏父老懷開慰,對於這個繼子愈加的和顏悅色,大有培養成下一代接班人的架勢,夏夢更樂得順水推舟,自己繼續躲清閑。隻是涉及大資金投資,還是需要她簽字方能生效。
夏夢點了點頭,把粥端出來遞給葉謙。濃鬱的米香飄散整個病房,兩人各自舀著勺子,偶爾目光一對,相視微笑。夏夢咬著漏勺,不知為何,竟也覺琴瑟在禦,歲月靜好。
簡單梳洗過後,夏夢去二樓打算找主治醫生再給葉謙檢查一下。路過急救室時,隻聽哄鬧一片,藥物推車的輪子在大理石上摩擦,引起尖銳的劃痕聲,驀地讓她心底一悸。恰逢手中的電話響起,熒屏上“單羽”的名字響響滅滅。她眼角一凜,卻見熟悉的衣角翻飛湧起,消失在轉角。
夏夢連忙追過去,碰到匆忙斷藥的護士,擋住她問道:“剛才那個急診室的病人怎麼了?”
護士皺著眉,不耐煩說:“一位孕婦受了刺激,胎氣不穩。”說完跨過夏夢快步走開。
夏夢定定站在原地,心底有股涼氣慢慢的在血液裏流淌。她飛快的跑出去,看見單母周鬱玲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發絲淩亂,臉上有著殘餘的淚痕。而單羽站在走廊盡頭的窗口,神色冷峻。聽見聲音,他抬起頭,見是夏夢,點了下頭。
夏夢穩住心神,問:“停停她怎麼了?”
陽光從窗戶進來,單羽整個人陷在金光裏,眉眼模糊,看起來遙不可及,連聲音也似從山穀裏傳來,一字一頓擲在她心房:“停停不小心摔了一跤,現在……還在搶救。”
周鬱玲憤怒抬眼,目光如刀,突然她衝過去,狠狠的給了單羽一巴掌。“啪”一聲在空曠的走廊顯得尤為清晰突兀。
夏夢一驚,上前扶住周鬱玲,將兩人攔開。“伯母,請冷靜一點。停停這樣,單大哥比誰都難過。”
周鬱玲充耳不聞,隻是怨恨的看向單羽,咬牙說:“若停停有個好歹,我定不會讓你好過。”
這麼多年,夏夢雖知單羽是被單家收養的繼子,卻不曾他的處境竟如此水深火熱如履薄冰,之前本以為他與停停已生米煮成熟飯,那麼以後的生活定然幸福得水到渠成,如今卻覺情況不妙。她扶著周鬱玲,半強硬半勸服的拉她到椅子上坐下,此時的周鬱玲似全身力氣都用光了,一下子就憔悴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