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羽走到周鬱玲麵前,慢慢低下自己的頭,這一生他從未像今日這樣低聲下氣過:“阿姨,請求你成全我們吧。我愛她。”
周鬱玲無動於衷倚在椅背上,慘淡的閉上眼,靜默良久,才呢喃開口:“你知道我為什麼極力反對你和停停親近麼?”她“嗬嗬”的古怪笑出聲,說不出的詭異,“你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怎麼可能在一起!”
單羽和夏夢都“蹭”的抬起頭,他猛搖頭:“不可能,怎麼可能……我明明是……”
周鬱玲苦澀又暢快的笑著,像是洞悉他全部的想法,一字一句布下天羅地網將他包圍住:“怎麼不可能?否則按單正衡的性格怎麼可能白白培養你這麼多年,甚至在臨死之前立遺囑都把所有的股份轉到你的名下。”她身側的拳頭漸漸的握緊,“這口氣我真正咽了二十七年啊,從你踏入單家那刻我就恨不得你死,我一忍再忍,卻不想害了我唯一的寶貝。”她看著自己的這雙手,正是自己,方才在盛怒之下將自己的女兒推到在地,害她流血不止,如今還躺在手術室,生死未卜。若說恨,她很單正衡,恨單羽,卻更恨自己。
平日風流瀟灑的單羽一下子崩潰,他怔站在原地,穿堂風呼嘯而過,震顫耳膜。從小他就知道自己與旁人家的孩子,再努力也不會得到一聲肯定。周鬱玲看他的眼神總是淡漠又加了一點厭惡。後來漸明事理,他也不再抱希望去討好每一個人,苛求那份不屬於自己的愛。而這麼多年來,隻有單停停不顧一切陪在他身邊,一聲又一聲的“哥哥”喊著,嬌軟的童音溶化他心底的堅冰,淌成一汪不深不淺的湖泊。知道她有了他們的孩子,他幾乎欣喜若狂,上天終於帶他不算太薄,即使周鬱玲不喜歡他,可為了停停,他願意一試。他以為他終於能走出黑夜,那幸福的星光明明就近在咫尺,而今真相大白,他如墮入永夜黑暗,再伸手也不能及。
手術室的燈突然熄滅了,門也推開。幾位醫生摘掉口罩相繼走出來,所有人一震,急忙圍過去。醫生難掩疲倦說:“目前母子平安,隻是由於腹部受到了強烈撞擊,以及病人情緒還不夠穩定,這段時間一定要多加小心注意,不可再讓她受刺激了。”
夏夢神色一鬆。卻看見單停停從手術室裏推出來,頭發****,唇瓣蒼白,緊閉的雙眼彷佛做著一個永不醒來的噩夢。而單羽痛苦的別開了頭。
她心底也一沉,鼻子酸澀得想要落淚。
今年冬天的第一場大雪終於姍姍遲遲的來了。遠處望去都是一片白皚皚的雪地,紛揚的雪花飄落在掌心,晶瑩微涼。窗外來來往往的車輛和行色匆匆的路人穿梭而行。
單羽推開病房的門,就看見單停停赤足站在床邊,白藍病房掛在她身上,顯得異常空寥單薄。翩飛的衣角籠罩在溫熙的陽光中,整個人恍若透明。他心底不受控製一縮,有種莫名的不安漸漸泛了上來。他走過去將她攔腰抱起,放置在病床上,話至口邊的斥責觸及她清涼的雙瞳又悄然湮滅,惟剩一絲息音:“地上涼,怎麼還不好好照顧自己?”
單停停紅著眼眶:“你都兩天沒來看我了。”
單羽強牽起一抹微笑:“最近公司比較忙,西北那邊的學校……”聲音漸低,一看到她的眼睛,連扯謊的勇氣都沒有,隻好難堪的偏開眼。
突然肩側一暖,單停停的頭緊緊的貼在他手臂上,熟悉的洗頭乳香縈繞在鼻尖。
單羽另一隻手臂撫上她的肩,靜默良久才低聲說:“停停,我們把……孩子打掉吧。”他明顯的察覺到掌下的身體一僵。
單停停一動不動的倚在他背上,細聲細語的說:“你是不是…知道了?”
單羽一怔,猛轉過頭看她。
單停停笑容慘淡:“是,我早就知道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大概是三四年前。她偶然在父親書房發現一張合影。相片上的女子與單羽有七八分像。她知道單羽雖然已經融入這個家庭,但他還是很希望能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的,便上了心。後來也是因緣巧合,她有次陪夏夢到一家福利院做義工,在陳年相片上又看到了那位女子的照片。細細盤問下方知那個女子的確未婚先孕過,後生下孩子因無力撫養就留在了福利院,自己外出打工。但是沒幾年後卻因一場車禍去世。而那場車禍發生時間與她父親出事時間亦是同一天。驚慌之下她在父親房間仔細搜索一番,終於發現了一本日記。不過是一段陰差陽錯的花事,卻將她推入無底深淵。單停停曾懷著僥幸的心理,將她和單羽的頭發拿到醫院做DNA對比,隻是在鐵證如山她也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