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臻南看了一眼她的神色,默默的唏噓一聲,把她從自己的思緒裏抽離:“走吧,再不逛一會就關門了。”
琳琅滿目的華美衣衫,在燈光映照下更顯得流光溢彩。宋臻南已經投身到拚殺事業中。而夏夢則找到沙發,毫無顧忌的癱倒在椅背上,坐下才發現後腳跟擦破了一大塊皮,現在又腫又痛。夏夢側身蜷著身子,支頷閉眼。迷糊中卻想起葉謙不止一次幫她按摩活絡腳踝,他一向不讚成她穿太高的寫字,說是筋骨傷到很容易成隱疾。而現在那雙修長幹淨的手指卻滑向了別人,他同樣會揉她頭發,牽她的手,熨平她眉心的褶皺。夏夢的額角凸凸直疼,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宋臻南從試衣間出來,她換了一件綠色繁複花紋裙子,百褶線條上全是以金絲穿梭,愈加顯得人華貴不可方物。她款款走到夏夢麵前,美美轉了一圈。店麵四麵牆都是大落地鏡,裙擺飛揚。她盈盈一笑:“好不好看?”
夏夢扶著額敷衍的點點頭。
宋臻南不滿的斜睨了她一眼,把手上的褲子塞給她:“去那邊專區幫我再換一條同款的白色吧。”
夏夢無奈,隻得從命。等她問好導購員拿回衣服塞給又換完一套衣服出來的宋臻南,後者連歎息的聲音都沒了:“拜托,小夢,你拿的還是黑色……”她把褲子扔在櫃台上,沒好氣的說,“你要是還念念不忘就給我勇敢的追回去,現在自己一個人失魂落魄的,兩個人又彼此折磨,何苦來哉?”
夏夢神情淡淡,充耳不聞,顧自岔開話題:“我再去給你換一下吧。”
宋臻南看著她倉皇離開的背影,心疼的輕罵道:“死鴨子嘴硬。”
夏夢茫茫然然的按原路往前走,勒令自己大腦停止運轉,她深吸了一口氣——如果假話成真是從自欺欺人開始,那麼她會告訴自己,她不愛他,一點也不。
雪越下越大,路麵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車子有些打滑,小趙將車速放慢。
葉謙和周揚皆坐在後車座。窗戶半開,冷風急峻。他一直側坐著看向窗外,黯淡光影中隻有淩然線條的下巴,短發在風中輕輕的動了動。
周揚看著他明顯消瘦的輪廓,濕漉漉如黑珍珠的眼睛轉了一圈,想起方才隻有一麵之緣的兩個女子,好奇問道:“表哥,那兩個人是誰,我怎麼沒聽說過?”
葉謙漫不經心掃了她一眼:“你才剛來清遠市幾天,要是聽說過還奇了怪了。”
周揚對他左顧言他十分不滿,輕哼了一聲。隨即又興致盎然問前排的小趙。
小趙遲疑的看了一眼後車鏡的老板,才慢吞吞斟酌著回答道:“夏小姐是螢星機構的會場,宋小姐是秦家兒媳。”
周揚長長的“哦”了一聲,還是似懂非懂。她的興趣很快就轉移到新買的衣服上。
小趙舒了一口氣,在開車空隙下意識摸了摸額頭的汗珠。心底對葉謙突然的沉默有了明顯的答案。
周揚撫摸著新買裙子上的蕾絲紋路,腦中驀地靈光一閃,她想起為何自己分明沒見過夏夢,卻對這個名字有著隱隱的熟悉——好似去年她表哥訂婚的那個請帖上女方的名字就是夏夢……
最初她對於葉謙取笑婚禮也沒覺得多奇怪,婚前悔婚的例子比比皆是,隻是今天看了兩個人的神情,又好像沒那麼簡單。
周揚心底的八卦因子完全蠢蠢欲動了:“我知道了!她是……”話未說完又立即閉上嘴,以葉謙的性格她絕對問不出,那還不如……她嘿嘿的看向小趙的後腦勺。
小趙莫名的就覺得後背脊一陣陣發涼。
葉謙若有若無的瞥了周揚一眼,熟知她人來瘋性格,也不多問。正打算闔眼短暫休息會時,倏然又被手上的電話打亂,話筒裏傳來淩姨倉皇失措的聲音:“謙兒,你爸他……”
葉謙“唰”地坐直身體,臉色一點點變得蒼白。周揚心下一沉,立即握住他的另一隻手。
葉謙似一無所覺,隻沉聲吩咐道:“快!去醫院!”
匆匆趕到手術室外,還來不及喘口氣,就有護士把病危通知書遞到葉謙的手上,他的臉色頹然狼狽,但握著筆的手很穩。他一向字體飛揚肆意,這次卻一筆一劃在尾角上簽上自己的名字。
急救室的燈刺眼的紅,大門緊閉。如同深淵,我們無法去叩響,隻能聽從命運的審判。他走到長椅,緊緊的握住已經泣不成聲淩姨的手,心底像是被厚重的雪掩埋,再也聽不見任何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