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二年三月。
蘇宸坐在街邊的小酒館裏,目光朦朧的望著天上明亮皎潔的月亮,灌下今晚的第三壺酒。動作如行雲流水般暢快,完全沒有女兒家應當有的扭捏矜持,和她身旁的楚玄並無兩異。
這年二十三歲的楚玄看著二十歲的蘇宸一臉痛心疾首:“蘇宸,你個姑娘家如此好的酒量便也罷了。動作卻如此粗俗,莫不是要做一輩子的老姑婆?”
蘇宸隨手將空了的酒罐放到桌上,招呼店小二道:“再來兩壺。”待那人走了之後才側臉對身旁的男子笑:“楚玄,別在我麵前做出一臉惋惜的樣子。你我相識這麼多年,我是什麼樣的脾氣秉性你應當清楚了。就不用我在提醒了吧?”
楚玄也笑,不過那笑容帶著揶揄:“我自然了解你。也明白你是無可救藥了。我不過是怕你嚇著這酒館裏的其他食客罷了。若老板讓我們賠他的損失,我們今日怕是走不了了。”
蘇宸接過店小二遞來的酒,指了指正在櫃台前忙碌的女人:“即便我將他們都嚇跑了,可你堂堂的鎮國將軍,每個月拿著朝廷百兩的俸祿,也好意思說付不起賠償,也未免小氣了些。你方才進來的時候沒注意?這家是老板娘。若是你肯對她笑一笑,我想,你要這店,她也是肯的。到時候也省的我和你要在外人麵前做戲。”
楚玄抬頭,正好那老板娘也正注視著他,見楚玄看了過去,低頭羞澀一笑,眉間帶著說不出的萬種風情,著實把他嚇了一跳。楚玄再不敢看過去,尷尬的低著頭:“這。還是算了吧,你也知道右相家的小姐有多難纏,若換了這老板娘,我就要遭殃了。幸好有你扮作我的未婚妻,這才讓右相管著那江小姐,更何況,欺君之罪可不好玩。”
楚玄總覺著有兩道目光盯著他,渾身不舒服,輕聲向蘇宸:“我們兩個換換位子吧,我總覺著。。那老板娘在看我。”
蘇宸哈哈一笑,起身和楚玄換了位子,戲謔道:“你不怕上陣殺敵,卻害怕區區一個女子的目光。這事兒若是傳出去,怕是會讓天下人笑掉大牙。”
男子倒也不惱,仍舊一副溫和儒雅的模樣:“這世間也便隻有你知道,我最害怕這些鶯鶯燕燕。所以做不得數,在外人眼中,我仍是那個威風凜凜的鎮國將軍。”
“呸。你還真好意思說,若讓那些姑娘們知道往常平易近人的楚將軍是這副模樣,怕是芳心都碎了一地。”蘇宸輕啐,往嘴中倒酒的動作一直沒停下來過。
“先不說這些有的沒的。”楚玄無奈,“最近小皇帝可是著實讓我頭疼。”
蘇宸正了神色問:“怎麼了?”
“這事兒歸根結底,還是怪蕭太後。蕭太後喜歡看戲你也知道,宮內的戲班聽膩了自然是要請宮外的。那麼多戲不挑,非要選那出梅龍鎮。這便也就罷了。還偏偏拉著小皇帝去看,這一看就上癮了。整天追著我問,是不是隻要微服私訪便能遇見傾心的人。我同他說那隻是個故事他也不聽,每日早朝都不好好上,隻想著哪天偷溜出去微服私訪。”
聽著這些蘇宸還不忘拿起碟子中的花生放進嘴裏,說話含糊不清:“依我看,你怨不得別人,隻能怪自個兒。誰讓你和先帝的交情那麼深,讓先帝臨終的時候特意和如今的陛下說,你是個值得他信賴的人。如今小皇帝整日粘著你,若不是小皇帝隻有十三歲,怕是都以為我朝陛下是個斷袖了。”拿楚玄找樂子讓蘇宸十分愉悅,臨了還不忘補上一句:“還是祖孫戀。”
楚玄狠狠的給了蘇宸一個暴栗:“我哪裏有那麼老。你在胡扯這些有的沒的別怪我明日將軍營的攤子都丟給你,看你還有沒有這心思。”
蘇宸吃痛的揉著額頭抱怨:“楚大將軍,你輕點。好歹也顧念著你我相識多年的情分,若是敲傻了,你就麻煩了。再說,是你同我說有正事的,可說出來不過是芝麻大小的事情,我不取笑你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