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遊嗜酒如命,“愛山入骨髓,嗜酒在膏育。”(《晨起看山飲酒》,《詩稿》卷十七)從一定程度上看,詩人一生是與酒相伴的一生,是“詩酒人生”。陸遊酒詩研究,目前學界已有幾篇相關的論文,如錢茂竹的《試述陸遊與紹興酒文化》《陸遊論集》,杭州大學出版社1993年版。,王致湧的《詩情恰在酒魂中——陸遊酒詩論》《陸遊論集》,杭州大學出版社1993年版。,王景元的《陸遊的詩書酒》《陸遊與越中山水》,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本文在此基礎上做深一步論述。
一陸遊詩中明確以“酒”、“醉”為題者比比皆是,如《醉歌》、《三月十七日夜醉中作》、《江樓晚雨飲酒大醉中作》、《三江舟中大醉中作》、《醉書》、《前有樽酒行》、《對酒歌》、《江上對酒作》、《樓上醉歌》、《池上醉歌》、《月下醉題》、《醉中自贈》、《村飲示鄰曲》、《醉中感懷》、《醉中作》、《淩雲醉歸作》、《秋夜獨醉戲題》、《蜀酒歌》、《我有美酒歌》等。不少詩題中沒出現“酒”、“醉”字眼的也是詠酒詩,如《幽居即事》九首其六、《草書歌》、《丙寅元日》、《夢蜀》等,至於不是專門寫酒,隻是詠及酒的詩作則更多。
陸遊當是自幼即會飲酒的,從現存的文字記述看,他十六歲赴臨安應試時,即與友人韓梓等遊處酣飲,“酒酣耳頰熱,意氣蓋九州。夜臥相蹋語,狂笑雜嘲謳。”(《送韓梓秀才十八韻》,《詩稿》卷一)從此,“酒”、“醉”二字便在其詩中頻繁出現。“少時憑酒剩狂顛,摘宿綠雲欲上天。”(《卯酒徑醉走筆》,《詩稿》卷十三)“少狂欺酒氣吐虹,一笑未了千觴空。”(《同何元立賞荷花遣懷鏡湖舊遊》,《詩稿》卷五)“少時酒隱東海濱,結交盡是英豪人。”(《夏夜大醉醒後有感》,《詩稿》卷七)“自笑平生醉後狂,千鍾使氣少年場。”(《自笑》,《詩稿》卷二)真是酒伴少年狂。
入蜀後,陸遊足跡所到處,幾乎都有酒相伴。“十年流落狂不除,遍走人間尋酒壚。”(《蜀酒歌》,《詩稿》卷四)“我遊西川醉千場”,“路人爭看放翁狂。”(《觀花》,《詩稿》卷九)“我雖流落夜郎天,遇酒能狂似少年。”(《醉中懷眉山舊遊》,《詩稿》卷六)“初遊漢中亦未覺,一飲當可傾千鍾。”(《春感》,《詩稿》卷六)“忽然酒興生,一醉須一石。”(《大醉梅花下走筆賦此》,《詩稿》卷九)“縱酒山南千日醉,看花劍外十年狂。”(《遣興》,《詩稿》卷九)陸遊晚年,仍喜飲酒,“放翁七十飲千鍾,耳目未廢頭未童。”(《醉書秦望山石壁》,《詩稿》卷二十一)“勿笑山翁病滿軀,胸中俠氣未全無。雙瞳遇醉猶如電,五木隨呼盡作盧。”(《醉題》,《詩稿》卷二十七)臨終前,作《醉賦》雲:“乃今又大悟,萬事付一觴。書中友王績,堂上祠杜康。”(《詩稿》卷八十一)詩人到死仍不忘“酒林”前賢王績和杜康。詩人回顧一生,風雨坎坷,得失毀譽,覺得如此虛幻,隻有飲酒之樂,才是人生最實在的享受。
詩人日常生活中多離不開酒,外出時也隨身帶著酒,“船頭一束書,船後一壺酒。新釣紫鱖魚,旋洗白蓮藕。”(《思故山》,《詩稿》卷十一)“孤村薄暮誰從我,惟是詩囊與酒壚。”(《舍北獨步》,《詩稿》卷五十九)“兼旬散發醉江天。”(《日病酒偶得長句奉寄》,《詩稿》卷一)詩人不能放肆痛飲時,感到很鬱悶,“都城處處園林好,不許山翁醉放顛。”(《初到行在》,《詩稿》卷二十)陸遊善飲,量大驚人,常常劇飲、豪飲,一醉方休,酒中盡顯狂放個性。“嗜酒狂無敵。”(《夙興出謁》,《詩稿》卷九)“誰知得酒尚解狂,脫帽向人時大叫。”(《三月十七日夜醉中作》,《詩稿》卷三)“引杯快似黃河瀉,落筆聲如白雨來。”(《合江夜宴歸馬上作》,《詩稿》卷七)“飲如長鯨渴赴海,詩成放筆千觴空。”(《淩雲醉歸作》,《詩稿》卷四)“一飲猶能三百杯。”(《醉中作》,《詩稿》卷四)“往時一醉論鬥石。”(《醉歌》,《詩稿》卷十四)“死慕劉伶贈醉侯。”(《江樓醉中作》,《詩稿》卷九)“莫怪年來增酒量,此中能著太虛空。”(《湖上小閣》,《詩稿》卷二十三)“如山積曲高崔嵬,大江釀作葡萄醅。頹然一醉三幹杯,借問白發何從來。”(《將進酒》,《詩稿》卷三十六)詩中常“酒”、“醉”相連,詩人享受人生的高峰體驗。有時,與友人或鄉鄰共飲,熱鬧歡快;更多的時候,是自斟自飲,獨自品味,咀嚼人生的悲歡。“綠酒可人消永日。”(《自詠》,《詩稿》卷十三)“半甕酒香安得愁。”(《讀仙書》,《詩稿》卷四十四)酒詩中可見詩人不同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