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詠酒詩(1)(2 / 3)

陸遊嗜酒若癡,夢中亦不忘酒。有一詩題曰:“九月十四日夜,雞初鳴,夢一故人相語曰:‘我為蓮花博士,蓋鏡湖新置官也。我且去矣,君能暫為之乎?月得千壺,亦不惡也。’既覺,惘然,作絕句記之。”詩雲:“自首歸修汗簡書,每因囊粟戲侏儒。不知月給千壺酒,得似蓮花博士無。”(《詩稿》卷五十一)詩中的“故人”就是賀知章,亦嗜酒,是陸遊鄉昔賢,是酒知己,陸遊夢見他,首先想到的是酒。陸遊多次寫到夢中與友人歡飲情景,如《夜夢從數客雨中載酒出遊山川城闕極雄麗雲長安也因與客馬上分韻作詩得遊字》(《詩稿》卷一)《夢與數客劇飲或請賦詩予已大醉縱筆書一絕覺而錄之》(《詩稿》卷二十六)、《三二年來夜夢每過吾廬之酒一士友家觀書飲酒方夢時亦自知其為夢也》(《詩稿》卷四十二)等。

陸遊從酒中體味到許多人生樂趣,“衣上塵埃真一洗,酒邊懷抱得頻開。”(《家園小酌》,《詩稿》卷一)“一幅葛巾林下客,百壺春酒飲中仙。”(《席上作》,《詩稿》卷七)飲酒如仙,真是人生至樂之境。“買魚賒酒皆高興,野店溪橋圖畫中。”(《幽居書事》,《詩稿》卷六十三)《酒熟書喜》寫出嗜酒者的歡樂神情:“小槽春夜壓春醪,天與龜堂慰作勞。喜似係囚聞縱釋,快如苛癢得爬搔。未陳尊杓心先醉,傍睨江山氣已豪。久厭膻葷愁下箸,眼明湖上得雙螯。”(《詩稿》卷八十一)酒成為詩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東西。陸遊晚年《衰疾》詩總結道:“百歲光陰半歸酒,一生事業略存詩。”(《詩稿》卷六十四)酒伴隨著詩人走完不平凡的人生。詩人追求“適意”人生,“人生適意即為之,醉死愁生君自擇。”(《飲酒》,《詩稿》卷五)“酒非攻愁具,本賴以適意。”(《對酒》,《詩稿》卷八十一)二“有酒不謀州,能詩自勝侯。”(《詩稿》卷一)詩人渴望超越世俗功名的醉酒人生。酒可看出詩人的個性氣質,豪爽,狂放,雄邁,灑脫,富有激情,率真任性。“酒酣耳頰熱,意氣蓋九州。”(《送韓梓秀才十八韻》,《詩稿》卷一)狂飲酣醉,展現出詩人從軍生活的豪情壯懷。“四十從戎駐南鄭,酣宴軍中夜連日。”(《九月一日夜讀詩稿有感走筆作歌》,《詩稿》卷二十五)“起傾鬥酒歌出塞,彈壓胸中十萬兵。”(《弋陽道中遇大雪》,《詩稿》卷十一)“清泉茂草下程時,野帳牛酒爭淋漓。”(《出塞曲》,《詩稿》卷八)“一樽共訴平戎策,勿為飛鳶念少遊。”(《獵罷夜飲示獨孤生》,《詩稿》卷八)“白袍如雪寶刀橫,醉上銀鞍身更輕。”(《獵罷夜飲示獨孤生》,《詩稿》卷八)“雪中痛飲百榼空。”(《十月二十六日夜夢行南鄭道中既覺恍然攬筆作此詩時且五鼓矣》,《詩稿》卷十四)軍中醉酒豪舉是陸遊生命中的閃光點,成為詩人晚年美好的回憶,“憶從蟠塚涉南沮,笳鼓聲酣醉膽粗。”(《獨酌有懷南鄭》,《詩稿》卷十七)陸遊飲酒與心境關係極大。快樂時飲酒,開懷暢飲,談笑風生,一醉方休。煩惱痛苦時飲酒,藉酒澆愁。罷官後飲酒,消解苦悶,徹底放鬆心情。《醉倒歌》雲:

曩時對酒不敢飲,側睨旁觀皆貝錦。狂言欲發畏客傳,一笑未成憂禍稔。如今醉倒官道邊,插花不怕顛狂甚。行人喚起更嵬昂,牧豎扶歸猶踔踸。始知人生元自樂,誤計作官常懍懍。秋毫得喪何足論,萬古興亡一酣枕。(《詩稿》卷二十五)陸遊常以酒言誌,寄托憂國懷抱,醉酒原是憂國。《長歌行》雲:

人生不作安期生,醉入東海騎長鯨。猶當出作李西平,手杖旄鉞清舊京。金印煌煌未入手,白發種種來無情。成都古寺臥秋晚,落日偏傍僧窗明。豈其馬上破敵手,哦詩長作寒螿鳴。興來買盡市橋酒,大車磊落堆長瓶。哀絲豪竹助劇飲,如巨野受黃河傾。平時一滴不入口,意氣頓使千人驚。國仇未報壯士老,匣中寶劍夜有聲。何當凱還宴將士,三更雪壓飛狐城。(《詩稿》卷五)以“劇飲”豪情表達殺敵報國的壯誌。《送範舍人還朝》雲:“平生嗜酒不為味,聊欲醉中遺萬事。酒醒客散獨慘然,枕上屢揮憂國淚。”(《詩稿》卷八)“酒澆不下胸中恨,吐向青天未必知。”(《感事》,《詩稿》卷三十四)“丈夫誌在垂不朽,漆胡骷髏持飲酒。”(《秋月曲》,《詩稿》卷三十三)“吾輩豈應徒醉飽,會傾東海洗中原。”(《十二月二日夜夢與客並馬行黃河上憩於古驛並轡徐驅百裏中雲開太華翠摩空是間合有神靈在七十餘年未通》,《詩稿》卷四十九)“讀書飲酒待賊平,萬丈旄頭方下掃。”(《送潘德久使薊門》,《詩稿》卷二十)“共看王室中興後,更約長安一醉眠。”(《有懷青城霧中道友》,《詩稿》卷二十)“天下可憂非一事,書生天地效孤忠。東山七月猶關念,未忍浮沉酒盞中。”(《溪上作》,《詩稿》卷二十八)“何以解憂,惟有杜康”。詩人常常以酒澆愁。“觥船那待清歌勸,酒到愁邊量自增。”(《獨飲》,《詩稿》卷二十五)“有時堆阜起崢嶸,大呼索酒澆使平。”(《飲酒》,《詩稿》卷五)“澆愁賴有酒一壺。”(《雪後龜堂獨坐》,《詩稿》卷五十)“勸君莫辭酒,酒能解君愁。”(《莫辭酒》,《詩稿》卷八十)“飛雪安能住酒中,閑愁見酒亦消融。”(《讀唐人愁詩戲作》,《詩稿》卷八十)“半甕酒香安得愁。”《讀仙書》,《詩稿》卷四十四)“持酒江頭到夕霏,愁城頓覺解重圍。”(《醉歸》,《詩稿》卷十)“東行西行一日過,深酌淺酌萬事休。”(《散懷》,《詩稿》卷八十四)“但須晨起一卮酒,聊洗人間千種愁。”(《戊辰立春日》,《詩稿》卷七十四)“愁臥醒還醉。”(《溪行》,《詩稿》卷一)“天上何曾許寄愁,酒中正自可忘憂。”(《對酒》,《詩稿》卷五十九)“從今剩把花前酒,憂患都空量自寬。”(《五月七日拜致仕敕口號》,《詩稿》卷三十九)《對酒》雲:“溫如春色爽如秋,一榼燈前自獻酬。百萬愁魔降未得,故應用爾作戈矛。”(《對酒》,《詩稿》卷十一)詩人把酒當作降服愁魔的戈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