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特立獨行,不容於世。西方詩歌中塑造出這樣一些人物:他們憤世嫉俗,桀驁不馴,信仰個人奮鬥力量,遇有挫折堅強不屈。他們的主觀世界和客觀社會格格不入。他們懷有崇高理想,在達不到目的時,易於悲觀失望,彷徨苦悶,憂鬱意識濃厚。一些浪漫主義詩人多屬於這種類型。雪萊的《伊斯蘭的反叛》、《解放了的普羅米修斯》長詩中的英雄可以歸屬此類。拜倫的《東方敘事詩》中的主人公更是孤獨傲世的個人反抗者,世稱拜倫式英雄,是典型的代表人物。
(二)情場失意,創深痛劇。愛情,這個永恒的主題在西方詩歌中所占比重較大。自古希臘女詩人薩福始,它不斷為西方詩人所采用。幾乎沒有一個能夠繞它而行。寫愛情歡娛的佳作固然不少,但寫失戀痛苦的篇章尤稱擅勝。拜倫的《憶昔兩分手》一詩直抒胸臆,追懷眷戀,憂思綿長,讀來如聽詩人怨泣之聲;濟慈的十四行詩,尤其是他最後那首名詩《我憂愁我的筆寫完了》,其中談到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再也無法見到他的情人,再也享受不到“愛的威力”,那麼在茫茫宇宙邊上,詩人獨自站在那裏沉思冥想,“直到愛情與榮名都化煙散去”。哀婉沉痛,令人黯然神傷。拜倫《憶昔兩分手》流露出“怨而怒”的譴責情緒,濟慈的《我憂愁我的筆寫完了》則表現出“哀而傷的色彩”,這與中國的溫柔敦厚的詩教是不合的。西方情詩敘事清晰,思路開闊,心中塊壘吐露無遺,為其特色。
(三)感慨人生,無所皈依。吾人於紅塵喧囂奔波忙碌之際,突然停步凝思,竟有一種茫茫宇宙我何所求,生命短暫何以皈依的感慨。這種憂思悲涼深邃,富哲理意味,卻找不到任何世間理由來解釋。也許此時既非落魄潦倒,也非失路彷徨,反之還是處於誌得意滿的順境,原可享受那“月到中天花滿枝”的圓滿人生的。西方詩作之中,抒發此類憂患的較多,著名的有雪萊的《哀歌》(“Lament:O World!O Life!O Time!”),柯勒律治的《在無望中工作》(“Work Without Hope”),羅伯特·佛羅斯特的《雪夜暫駐》(“Stopping by Woods on a Snowy Evening”),湯姆斯·格雷的《墓畔哀歌》(“Elegy Written in Country Churchyard”)等。這些詩人所處的順逆境不同,詩中多少流露出這樣無名的憂思。中國詩人如賈島、孟郊偶有孤峭荒冷格調的詩,其中仿佛似之。
古詩有雲: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憂慮是心靈隱秘處的思想活動,憂從中來,不可抑止,更不可捉摸,勉強把它劃為類目,界定難以精確,類目之間又是相互交叉滲透的。拙文初步探索,論述粗疏,聊備一格,權當片石,以利鋪路而已。(原載《國外文學》,199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