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碑
幾年來
聽多少人訴說
應當為“四五”英雄
豎立一座高大的豐碑
不必千裏迢迢
去遙遠的深山
開采晶亮的大理石
也不必用千度的高溫
燒製輝煌奪目的琉璃磚
天安門前
紀念碑的周圍
那千萬塊粗糙的花崗石
那千萬塊樸素的水泥磚
靜默地一塊連著一塊
鋪砌在那裏
是寬闊的路
神聖的廣場
也是數不清的
沒有豎立起來的豐碑
沒有豎立起來的豐碑
英雄的胸膛似的豐碑
在烈日下，在雜遝的腳步下蒙著灰塵
在暴雷雨的衝滌下濺起混濁的泡沫
當沒有月光和路燈，暗淡的多霧的黎明
隱隱地閃爍著光芒……
道路、廣場，沒有豎立起來的豐碑
都不必雕琢神聖的理想的花紋
更不必在它的質樸的心胸上
刻寫一個一個平凡的名字
每塊花崗石
每塊水泥磚
都浸透了
沒有風化盡的血跡
沒有蒸發幹的淚水
還有磨損不掉的
曆史巨人留下的深情的腳印
祖國啊
你多難，你堅強，你淳厚，你偉大
你有靈敏的感覺
你的每條路，每個廣場
都是浸透血淚的豐碑
花崗石的
水泥磚的
青石條的
棕色泥土的
它們沉重地、親密地貼著你的心胸
沒有豎立的豐碑
不必，也不須受人裝飾，拜謁，悼念
它最喜歡虔誠而堅定的腳步
從它的身上心上踏過
而且將它永遠地遺忘
1981年3月初，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