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年25歲的姐姐最終成了喬莊的頭號剩女——在鄉村，25這個高齡早超越“剩鬥士”和“必剩客”的段位，足可榮升“齊天大剩”。幸好在這一年，她由三姨媽做媒，嫁給了姐夫。姐夫家條件很差。可以說就物質上而言，什麼都沒有。後來姐姐告訴我，她之所以喜歡上了姐夫，一來是因為姐夫每天練毛筆字，二來是因為姐夫會彈吉他。對了，她還喜歡姐夫頭發的自來卷，洋氣。然而事實證明姐夫的毛筆字、吉他和自來卷對於改善他們的生活質量毫無用處，隨著孩子們的降生，姐姐不可避免地陷入深深的拮據。現在，姐姐三個孩子，苗苗上大學，二女兒上高中，兒子上初中，都是正花錢的時候。姐夫在村裏擺個肉攤，一月隻能掙千把塊錢。日子非常緊巴。如果這一回能賺個二十四五萬，他們就等於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最起碼四五年內不用考慮錢的問題了。我也去了個接濟的負擔。老話說得好：長貧難顧啊。
“那就蓋吧。”我說。
“中！”姐姐聞聲應和，笑容綻放。仿佛我的話是一滴水，她要不趕快接住，水就會掉到地上，覆水難收。但她的笑容馬上又收斂了幾分，“可是……”
“錢不是問題。”我說。
“有你在，錢當然不是問題，”姐姐笑道，“問題是誰去領頭蓋。”
“你放心，肯定會有人領這個頭。”我說，“你先把王永和王強的情況給我簡單說說吧。”
注釋
1.給死人住的叫陰宅，給活人住的叫陽宅。這是風水上的通常說法。在我的老家豫北，與這種官方說法甚為不同：正房坐北朝南，就叫陽宅；反之就叫陰宅。標準極為肯定明確，一點兒也不藏著掖著糊塗著。不像現在的樓盤廣告，簡直就像是和消費者打謎語：室室朝南——朝南是朝南，不見得能見光。大有可能是暗室。全明戶型——那一定沒有一個房間朝南，反正朝北朝東或朝西，隻要見光就叫明。如果是南北臥室都齊備的大戶型，形容詞倒是用得更樸素一些，叫做“南北通透”。
2.在下部《他們》一節中，“無敵”這個綽號我才知曉。當時情況是：在飯局上坐定，其他人都叫住建局公務員為“無敵”。我不明白，問他們是不是來源於一個叫《醜女無敵》的電視劇，有人對我耐心解釋：“有一句網絡流行語叫‘人至賤則無敵’，聽說過吧？他不是在住建局工作麼，都住到‘賤’上了，豈不是更無敵？”
——為了便於稱呼，特將此綽號提前使用。
3.據說，蔣介石當上總統後，想擴建一下浙江奉化武陵鎮上老家的舊房，便讓周圍的鄰居拆遷。鄰居們都紛紛讓出了自己的宅基地，唯有右鄰賣千層餅的周順房不願意。無數人來做周順房的思想工作，要他識相，他都不肯。這個和蔣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周順房堅持要求：瑞元（蔣介石的小名）當皇帝了，如果他一定要我搬，那我也不是不能搬，但要他親自來對我說。蔣介石聽後歎曰：“遷不遷由他去吧。”周順房因而被戲稱為民國最強悍的釘子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