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殺手鐧。以前也在新聞上看過,沒想到他們還真會使出來。
“其實他們也沒少花錢,我問了,那些個拆房的民工,一天工資都一百。拆現澆的更貴,現澆的全是鋼筋和水泥,不好拆,他們說敲一天敲得胳膊疼,工錢不是按天算的,是按平方算的,一平方一百。就像咱的房,全是現澆結構,拆掉160平米,那就得一萬六呢。”姐夫拍著腦袋道,“我真想不通。你說,他們能把錢花到這上頭,怎麼就不能賠給咱們呢?”
“聽說前些時來了幾撥記者,打發他們也沒少花錢。”趙師母道。
我和姐姐、姐夫對視一眼。
“記者?記者還得找大記者,那些小記者,根本就不打食兒!當年我在一個縣裏當老師,那個縣裏集資建化肥廠,讓每個老師集資500塊,還給了借劵呢,還說利息是每年20%。後來我和幾個老師一起調走了,想著不在那裏上班了,想叫縣裏把錢退了,縣裏不退,說隻有全縣老師的錢退了,才給我們這些要走的老師退,我們就去起訴,縣法院不受理——法律途徑根本走不通!我們也去上訪,一到火車站就給攔回來了。最後我們就想到了找記者。”趙老師喝了口水,“當時我們就認定,小記者不行,得找大記者,找中央電視台的記者!我們聯係了東方時空、焦點訪談、今日說法……反正一堆,想著碰著哪個是哪個吧,他們都說兩周內給我們答複,要是得不到任何答複就找別的門路,到第十天的時候,二頻道有個記者來了。是個啥欄目?我忘了。時間太長了。反正跟法有關。那天,我剛回到學校,有個老師就找到我,偷偷告訴我:央視記者來了,住在東方賓館,不讓告訴任何人,說縣裏一知道就采訪不了了。他們剛剛偷偷去賓館反映了一下情況。我沒有去賓館。我是在學校裏說的,記者來拍學校的時候,叫我說,我想,說就說吧,反正也快要走了,說了也咋不了我。我就說了,在一棵樹下說的。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那兩個記者在附近的學校待了四天,采訪了可多人。後來去拍縣政府,攝像記者先下來,在縣政府門口拍,剛拍了沒幾下,出來一堆人,圍著他們喝問:幹啥呢?亂拍啥呢?!這時候,拿話筒的記者就下車了,不吭一聲地把話筒往外一拿,那些人一看見CCTV幾個字,頓時一哄而散,那個幹淨啊,好像誰拿了一個大掃帚在掃他們一樣。接著呢,你看吧,這兩個記者威風凜凜地走進政府大樓,走進哪個辦公室,哪個辦公室的人就都跑了出去,像躲瘟神一樣。他們在一個辦公室桌的玻璃板底下看到了領導們的電話號碼,就開始打,開始采訪,領導們那個害怕啊,那個尷尬啊……哈哈哈。後來一個宣傳部領導過來見了他們,上頭才算認準了方向。從那之後,縣裏領導每天早上去東方賓館接他們去采訪,采訪完了晚上把他們送回來,這麼折騰了一周時間,兩個記者來跟我們老師們聊,說他們能做主,讓縣裏趕快把錢給我們。說縣裏也不容易,利息就算了。我們商量了一下,也都同意了。記者們走的時候,說半個月之內縣裏會把錢給我們,不然他們就會曝他們的光。後來,果然,一星期,縣裏就把錢給我們了。那種大記者才算厲害,才算是無冕之王!省裏的這些小記者,喂一點兒都喂飽了,哪還顧得上叫!”
又是沉默。當然是這樣。當然可以把錢給記者,給民工,但就是不能算到拆遷賠償的賬上。付師兄的話在耳邊響起:這是原則問題。
電子遊戲聲嘟嘟作響。
“就你們一家了,你們啊,也有個心理準備。胳膊擰不過大腿,是擰不過。怎麼能擰過呢?”趙師母道。到後來,她的話更像是喃喃自語,“他們白天不來,晚上來。他們認準了,白天你還能去外頭躲,晚上你沒地方躲,隻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