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憶蓮放下火爐,小心翼翼地跪在王木匠的墳頭,月鉗子從通紅的炭火裏夾出一根粗大的鐵釘,然後開始往王木匠的墳頭上釘。鐵釘的紅,把暗夜中的憶蓮的臉,映得忽明忽暗,恍如傳說中的魍魎。憶蓮緊緊地掌著鉗子,然後高高舉起錘子,一下一下地往土裏釘鐵釘。每一次隨著錘子的落下,都會有一串金屬的碰撞聲,四處迸濺,穿透黑夜的外衣,進入闃寂的肌體了,鏗鏘有力。我看見憶蓮每釘一下,都咬著牙,仿佛拚命地積攢著渾身的力量。
憶蓮把一顆通紅的釘子,一直釘到王木匠的墳土裏,直至看不見為止。憶蓮邊釘邊惡狠狠地罵:“王木匠,你個遭瘟的,你終於也有了今天!我要把你釘在地底下,永世不得翻身……”
憶蓮扔了錘子和鉗子,猝然抱頭大哭起來。
原載《百花園》2001年第1期
原載《四川文學》2001年第3期
原載《廈門文學》2003年第4期
紅褲衩·綠褲衩
左莊與幾個男人在村頭侃大山,這時迎麵走來了二球的女人銀兒。
銀兒是個俏麗嫵媚、婉約多姿的女人。
銀兒埋頭走路的時候,幾個男人便把目光牢牢地拴在銀兒的身上,銀兒的每一舉動,便牽動男人們貪婪的目光,在那錯落有致的地方蹭來蹭去。
男人們便把剛剛進行的話題自然嫁接到銀兒的身上。
左莊說,我知道銀兒今日穿的是啥褲衩。
另幾個男人說,能了吧你!銀兒又不是你婆娘,你咋知道銀兒的褲衩是啥模樣?
左莊說,銀兒雖然不是我婆娘,但我卻對她的事情知曉得一清二楚!不信,你們可以問一問銀兒嘛,她今日穿的一定是條紅褲衩!
左莊說完這話,銀兒正好走至跟前。
幾個男人便齊聲起哄:銀兒,你今日穿的是不是紅褲衩?這可是左莊說的,你倆是不是背地裏有一手哇?
銀兒聽著幾個男人向她開著汙穢的玩笑,便羞紅著臉,柔柔地罵一句,倉促而去。
銀兒回擊的時候,恰巧二球也走了過來。二球把幾個男人的話也聽個正著。
二球毛著臉,一句話也沒說。二球叫回了他的女人銀兒。
二球說,你咋能和他們開這樣的玩笑?
銀兒囁囁嚅嚅,是他們……
二球便不再吱聲,把屁股喂進藤椅裏,摸出一支煙點上,吐了一個又一個煙圈。
二球說,銀兒。
銀兒應,嗯?
二球說,把你的褲子脫下來……
——幹嗎?
——不幹嗎!
——大白天的……
——我讓你脫下就脫下!
——二球……
——娘的,你得如實告訴老子,你是不是和左莊?
——二球,你聽我說……
——快脫下!
——二球,我和左莊……
——娘的,還說沒幹啥?沒幹啥左莊咋知道你穿的褲衩……
二球扯下銀兒的外褲,銀兒果然穿一條紅褲衩!
二球便把銀兒的紅褲衩撕扯得稀巴爛,搗銀兒圓圓的小肚子,掐銀兒雪白的大腿,末了,還找來一根劈柴塊子,薅住了銀兒的頭發,對她一陣劈裏啪啦地狠揍。銀兒被打得嗷嗷怪叫,身上青一塊,紫一塊,起了一個又一個腫包。
二球從這一天起,就開始折磨銀兒。二球讓銀兒向東,銀兒不敢向西;二球讓銀兒攆狗,銀兒不敢攆雞。稍不如意,二球抓住銀兒就打。二球打罷銀兒,還不讓銀兒吃飯。銀兒不吃飯還得餓著肚子幹活。有一次,銀兒實在忍受不了挨打,就哭著去找左莊。左莊過來解釋,二球還是不聽。二球又打銀兒。左莊就怒不可遏,衝上去一拳打倒了二球。
左莊說,你們不能過活也就散夥罷了,幹嗎還老這樣折磨銀兒?
二球說,我早就不想和她合夥了!
二球說這話的第二天便和銀兒離了婚。
離婚的那天,銀兒淚水漣漣,抽抽噎噎。
左莊心裏也不好受,幾天在銀兒的門外直轉悠,生怕銀兒一時苦楚,想不開,尋了短見。銀兒幾天沒吃飯。左莊也幾天米水不沾牙。
一個月光融融的夜晚。左莊已是第五個夜晚守候在銀兒門外了。這時的銀兒已穩住了哀傷,停止了啜泣。銀兒披頭散發下了床,打開了屋門。月光下,左莊一把抱住了銀兒。銀兒靜靜地躺在左莊的懷裏,滿含秋水的眸子定定地瞅著左莊輪廓分明的臉。在柔曼縹緲的月華輝映下,左莊看銀兒已顯瘮白的臉更是楚楚動人,掠起一股淒涼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