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東學潮已經開始做飯。白玉婷邊收拾洗漱用品邊說:“南校長的母親去世了,我現在要陪他回去。”
東學潮問什麼時間去世的,白玉婷說:“剛才,南校長要立即趕回去。”
東學潮說:“人家剛剛去世,你去了有什麼用,隻能給人家添亂。”白玉婷反駁說:“你這人怎麼這麼冷酷?人家母親去世了,這麼大的事,南校長已經糊裏糊塗了,我照看一下,再合適不過了。再說了,作為嫡親的學生,我怎麼能不去。慢騰騰遲遲才去,去了又有什麼用,別人會怎麼想。”
這麼一大堆理由,也不知她哪來的智慧一下就找出來了。看她的情緒和慌張,好像是自己的母親去世。這也太誇張了。不就是自己的老師嗎?這麼急迫這樣動情,能算正常嗎?看著白玉婷背了包急匆匆出門,東學潮滿肚子的氣變成了滿腔的憤怒。其實,不正常的遠不止這些。地下生態研究,是他魂牽夢縈的一件事情,他思考了這麼些年,也奔波呼籲了這麼些年。他一直認為,植物的生長,地上地下是一個有機的整體,是一個完整的生態係統,也是一個完整的生物鏈,是一個和諧的生態共同體。植物在地上吐故納新開花結果,既依賴地上的空氣日光,也依賴地下的各種元素和微生物,而且大部分是地下的功勞。在地下,同樣是一個生命的世界,植物在地下的新陳代謝生存競爭同樣激烈複雜,其程度也不遜地上。因此地下也有一個複雜的生態係統,而且地下微生物和小動物都是植物的夥伴和共生體,它們共同組成一個宏大的地下生態係統,但人們研究的比較少,也沒有一個係統的識。如果把地下研究好了,讓地下生態達到平衡或者最佳,讓各種元素各種微生物各種小動物相互協作,互為營養和朋友,讓地下生態係統成為一個和諧係統,成為一個友好促進係統,這樣就不需要施肥,更不需要鬆土治害蟲,完全可以依靠地下係統互相作用互相供給,使植物所需各種營養充分供應,充分生產,讓植物根係獲得最大營養,然後運送到植物全身,讓植物獲得最佳生長。因此,地下生態係統研究清楚了,兵不血刃,整個植物就能健康生長,無公害地生長。這樣的研究,其意義當然重大。他和白玉婷多次討論過這個問題,就是這樣一個宏偉的設想,白玉婷竟然不和他打招呼就寫成了論文,署上了南功和她的名字,發表在了一家核心期刊上。其主要觀點,就是他的觀點,而他的名字,竟然提都沒提,參考文獻中都沒有,致謝一聲也沒有。這樣的剽竊讓他無法忍受,剽竊自己的丈夫,剽竊枕邊的東西,他想都沒有想過。這哪裏是妻子,簡直就是漢奸和特務,竟然把自己丈夫的寶貝,偷去送給另一個男人。這樣吃裏爬外的妻子,還算什麼妻子。他和她吵過,但她根本不承認地下生態研究是他的想法,他隻能吃啞巴虧,但這氣,他無法咽下。
聽著白玉婷急匆匆的腳步聲,東學潮不由得再一次懷疑白玉婷和南功的關係是否正常。他不知道白玉婷看中了南功什麼,一個瘦弱的老男人,哪裏來的魔力,好像白玉婷天生就腦子缺弦,天生就是個“大叔控”。看來以後要多長個心眼兒該對白玉婷保密的,還得保密,該對她防範的,就得防範。
東學潮還沒吃完飯,校辦主任就發來了短信,通知大家南功母親病故了,再什麼也沒說,落款也是個人的名字。但短信已經很清楚了,就是通知大家要有所表示。
按學校這些年來不成文的規矩,中層幹部的親人去世,全校的中層幹部都要送禮,關係好一點的要親自去祭奠。校領導的親人去世,當然大家都得去表示。南功母親的去世,當然也算學校的一件大事,他當然也得積極主動一些,至少是不自旨被動。
學院馬書記打來電話,問南功母親去世的事怎麼辦。東學潮心裏不舒服地說:“怎麼辦隨人家就是了,人家什麼時候去,咱們也去就行了。”馬書記說:“這樣恐怕不行,南校長是咱們院的人,咱們算主家,不能和別的學院比。如果咱們不出麵不先去人幫忙,南校長怎麼想不說,別人也會有議論。”
事情還確實是個事情。東學潮說:“那你說怎麼辦?”
馬書記說:“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今天不能去,我就帶幾個人去,去了幫忙跑腿,也先把麵子撐住,然後你們再和大家一起來。”
這樣也好,至少也得這樣。東學潮說:“我是今天有點事走不開,那就你先去,怎麼表示心意怎麼做,你決定就行了。”
晚上,校辦主任又發了短信,說南功母親隻停靈三天,有願意去祭奠的可以去。
看來不安排一下也不行。東學潮打通學院辦公室主任的電話,要主任詢問一下,看明天去祭奠的人有哪些。主任說:“院裏打來電話詢問的老師不少。全院的幹部,基本都去;院裏的教師,要去的估計也不少;還有南校長的研究生,他們也都要去。我正要打電話請示您怎麼辦。”
東學潮說:“能怎麼辦。你統計一下,有多少人要去,自己開車去的有多少,需要安排坐車去的有多少,然後按需要訂一輛中巴還是大巴,然後通知大家統一乘車。”
第二天一早,東學潮開車到員工灶吃一碗牛肉麵再將車開到校門廣場。已經有幾輛大巴停在那裏,而各種小轎車,停了一大片,看來開車去的人還是多。東學潮下車看一下,這麼多的車如果一起出發,浩浩蕩蕩也太顯眼了。東學潮決定學院先走,立即出發。
南功的老家在一個小鎮上,車到達時,南功家那條街已經停滿了車輛,又在路邊臨時征買了一塊菜地,他們的車在一位男子的指揮下,都停裏麵。
東學潮下車環視一下,菜地大概有一畝多,地裏也種了幾種菜,包菜白菜已經收掉,辣椒和茄子不能收獲的,都直接壓在了車下。東學潮禁不住想,如果自己當了校領導,自己的母親去世了,自己老家那片山坡,還真找不到這麼一塊停車的地方。
南功母親家的院子不算小,但半邊搭了靈堂,四周擺滿了花圈,院子還是顯得窄小。大家分批燒紙磕頭後,被安排到一間屋子裏喝茶。東學潮覺得屋裏人太擁擠,來到院子裏閑看,發現地方上送花圈的人特別多,縣裏四大班子領導的名字差不多都有。東學潮突然覺得南功在家鄉還是很有名的,當然,一個副廳級官員的母親去世,家鄉的父母官表示一下理所當然。隻是自己的父母去世時,會不會有這樣的排場,父母官會不會也送花圈,東學潮禁不住有點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