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3 / 3)

南功來到網球場,網球場一邊的水泥場地已經很是熱鬧,打球的基本都是退休職工。另一邊的紅土場地上,卻空無一人,鐵網門也緊鎖著,南功知道這是貴賓場地,沒有校級領導指示或者特另活動,不對外開放。南功覺得好笑,大學是最講民主和平等的地方,卻也很明顯地劃分成兩個世界。南功心裏有點不自在,一會兒他們在這邊打,那邊水泥場地上的人會怎麼想,而且有些還是他的老師。也許他們心裏不罵娘,不想到階級鬥爭,不想打土豪分田地也難。南功隻能搖頭苦笑,也覺得這個世界就不可能是一個絕對平等的世界,絕對平等也不符合人類的本性,如果沒有窮富貴賤,社會也就沒有了競爭,社會也不會向前發展。慶幸的是自己已經競爭到了上層,已經超越了水泥場地。南功精神抖擻地找到管理場地的老漢,告訴他一會兒客人就來,把該準備的東西準備好。

然後南功決定到校門迎接,一是杜廳長可能不知道球場在哪裏。二是到校門迎接,顯得更虔誠一點。心誠則靈,成大事,不盡全力不行,不俯下身子恭恭敬敬也不行。

九點多一點,兩輛車出現在門。感覺是杜廳長的車,南功急忙上前,但車並沒完全停下,門衛看一眼就放行通過。車經過的瞬間,南功看到了杜廳長,但喊一聲,杜廳長也沒聽到,追幾步招手,車也沒停下來的意思,南功隻好快步往球場走。

南功趕到時,杜廳長一行已經進了球場,感覺他們不僅是輕車熟路,好像已經是老主顧了。剛才他還擔心他們找不到球場呢。

杜廳長一家三,還帶了另一家三。兩家人的情況差不多,兩家都是女七女兒大概十六七歲,男女主人也都五十歲上下。南功不會打網球,杜廳長也不好意思讓南功服務當看客,隻好教南功怎麼打,然後要南功和他組合,摻和到他們一家中來。鬧哄哄剛分配組合完畢,突然管理員老漢急匆匆過來,大聲說情況有變化,學校有重大活動,讓大家立即結束,把場地讓開。

南功一下蒙了,急忙上前問什麼重大活動。老漢說:“省裏領導要來打球,校長親自陪同,馬上就來,你們趕快收拾一下讓開。”

豈有此理,冤家路窄。南功憤怒地說:“我也是校領導,我陪同的也是省裏的領導。我告訴你,什麼事情都有先來後到。你去告訴他,就說已經有省裏的領導打球了,讓他們改天再來,或者我們隻讓出一個場地。”老漢理直氣壯說:“不行,讓出一半也不行,領導說要讓清場,不能亂哄哄一片人。我們體育部的領導親自來了,我歸他管,我隻聽他的。”

南功抬頭張望,果然有幾個人遠遠地站在那裏看著,細看,好像不僅有體育部主任,還有校辦公室主任,他們分明是不好意思自己親自來驅趕,才讓老漢來欺負人。這幫隻認一把手主子的狗奴才。南功肺都要氣炸了。南功幾乎是吼著喊:“不行,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也不讓步,不行咱們就找個地方講理。”

杜廳長過來拉南功走,說改天再來,然後招呼大家離開。

一幫女學生湧了進來。穿紅衣短裙的女生們四人一隊,筆直地站在通道旁當禮儀小姐。穿運動服的幾個女生站在場邊,好像是撿球務。從她們的動作看,已經相當熟練老到。同時,又有一些男生抬了桌椅,分別擺在兩側,好像是要記分裁判擺放飲料水果。這陣勢,看來真的是省領導要來。南功隻好踉踉蹌蹌走出球場。

杜廳長一行已經離開在遠處等他,南功走過去,想開說對不起,但顫抖哽咽得無法開,眼淚也控製不住地流了出來。南功隻好掉轉頭開。

杜廳長走過來拍拍南功的肩,安慰說沒關係。等南功平靜下來,杜廳長說:“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是我給你添了麻煩。我知道你和中校長有點矛盾,但他今天肯定不是衝你來的,是事先沒有溝通,衝突了。沒關係,生活中哪能沒有衝突,所以你應該想開一些。當然,我也知道你很難,也知道你想專心搞點研究。項目的事,我已經給你考慮了,我會盡量想辦法給你搞一個。你也不用和他們鬥氣,然後專心搞你的學問。”

杜廳長的話讓南功心裏溫暖,也讓南功的心裏湧上一陣感激,也一下覺得和杜廳長的關係突然更近了。真是禍兮福所倚,今天受辱,好像效果更好一些,隻是原來以為自己也是強者,沒想到今天以受辱的弱者獲得了杜廳長的同情。南功眼裏滿含淚花動情地說:“真是對不起,讓你也跟著受了侮辱。”

杜廳長說:“哪裏受了侮辱,其實也沒什麼。人活在世,哪裏都一樣,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其實我們在商貿大有月票,場地也基本是固定的,有時也有上麵的領導來,人家來了,不趕我們走,我們不想碰到他,也要主動回避。”

既然這樣,今天的事也不是特殊事件。南功隻好很誇張地歎氣。杜廳長用玩笑的氣說:“還是我們官小啊。我是不行了,老弟,你好好努力,爭取給咱們再上幾個台階。”

南功說:“還上什麼台階,官這輩子就這樣了,我也不想再受那份罪。我想好了要在科研上下點功夫,一定要搞出一個大成果,那時,我決不受這樣的鳥氣。”

杜廳長要握手告別,南功緊緊握住杜廳長的手,說:“我已經在專家招待所訂好了飯,咱們先去我家坐坐,看看寒舍喝喝茶,然後咱們再去吃飯。”

杜廳長說:“這個時間吃什麼飯,走,我們一起到商貿大去打一會兒球。”

南功不會打,當然不會去。目送杜廳長上車離去,南功呆站一陣,突然想看看今天究竟誰要來,究竟誰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