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功興奮地翻幾個身。可以想象得出,將這兩個沉甸甸的規劃呈現在省委書記和省長麵前時,領導是怎樣的一種心情。滿麵笑容應該會有,內心真誠的敬佩和讚賞也說不定,然後和他一起討論,然後提出一些問題,他對答如流深刻透徹,領導不住地點頭讚賞。然後領導怎麼想?至少應該覺得這個人有點能力,有點才華,是塊當校長的好料,應該給個校長當當。當了,說不定真能為全省的發展做出貢獻。好啊,如果省領導真有這樣的想法,一切的一切,就都成功了。
南功再連翻幾個身,又一下坐起,仿佛做了一個夢,又覺得幹嗓子緊。隻好再搖搖晃晃下床來到廚房,用那半截碗接半碗水,一氣喝下。回到床上躺下,突然覺得自己就是諸葛亮,隆中對,已經在胸中,省領導不三顧茅廬,他也有資格三次拜見,也有資格毛遂自薦當這個校長。
小區的路燈比街上的昏暗一些,東學潮感覺自己的眼睛又近視了一些,看什麼都更加模糊,特別是晚上,那麼大的一棵樹,竟看成了一個人。進樓門,突然一個黑影撲上來,緊緊地抱住他的腰,嚇得他倒退一步,差點叫出聲來。看清楚是女兒團團時,東學潮那驚恐的心一下又溫暖成一攤溫水,一下奮力將她抱起,緊緊地抱在懷裏。
左右看看沒有萬蘭,估計是女兒偷偷跑來的。女兒真懂事,到底是自己親生的骨肉,已經懂得想爹親爹了。東學潮親親女兒的臉,問等了多長時間。女兒不說話,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將臉貼在他的臉上,眼淚卻像泉水,流淌在了他的臉上,順著他的脖子,一直滾到他的胸膛。東學潮急忙問怎麼了,女兒一聲不吭,盡情地讓眼淚流淌。東學潮覺得女兒沒什麼大事,隻是受了很大的委屈。這一陣子,萬蘭已經打過幾次電話,每次都是罵他騙子,罵他言而無信,騙女兒的感情,又一點不負責任,想管就管,不想管就不管,還說要把女兒送到他家。也許今天就是把女兒送來後,萬蘭突然覺得成了多餘的累贅,當然要傷心痛苦。
不過萬蘭罵得也沒有錯,他也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他更後悔當時一時衝動,答應每周二四六輔導女兒學習。其實他並不想違約,他更想天天輔導女兒,可時間卻對他越來越苟刻。中校長棄用南功後,把科研的擔子全壓在了他的身上,他不可能辜負中校長的信任。中校長調走後,擔子又完全壓在了他的身上,他不僅要去做,還要去操心,他感覺每天都在拚命,眼一睜就是衝鋒,還是有幹不完的事情,每天都累得渾身無力,頭發都快脫光了。更糟糕的是時間往往不由他來支配,今天開會,明天出差,後天又不知突然有什麼事要出去。他有時也恨恨地想,像他這樣做教授搞科研,要想做出點成果來,就不該有孩子,也不該有家庭。
昨天他和萬蘭爭吵了幾句,萬蘭今天就把女兒送到了這裏。女兒長大了,明年就要上初中,女兒什麼事都懂了,這樣把女兒當戰鬥的武器,拋過來拋過去打擊對方,你解氣了,女兒怎麼想,對女兒的傷害誰承擔。可憐的女七也許棄兒和累贅這塊石頭,已經嚴重地壓傷了女兒的心,讓她的心變得沉重而畸形。這樣的心理折磨,女兒如何能承受得了,如何能有勇氣再活下去,活著又有什麼意義,更別說怎麼用心學習了。東學潮不由得恨得咬牙:萬蘭的水平也太低了,心也太狠了,這樣低水平的人,沒人要也是活該,離婚也是應該。如果她在麵前,他要狠狠給她一個耳光。
女兒一直不停地哭,悲傷得渾身抽搐。東學潮一手拍女兒的背,一手撫摸女兒的頭,他動情地說:“爸爸是愛你的,爸爸也想你,以後,再也不讓你離開了。”
話出,東學潮心裏就虛。白玉婷是不歡迎他把女兒帶回來的,為此已經爭吵過多次,有次當著女兒的麵摔摔打打使臉色,將女兒嚇得縮在沙發上一動不敢動。而且就要離婚了,這個時候更不能帶女兒回來,而且和胡悅悅結婚後,胡悅悅能不能接受團團,他更沒一點把握。論性格,胡悅悅比白玉婷更強勢,懂不懂道理,講不講道理,也不好說,弄不好,也許還不如白玉婷。可憐的隻能是女兒。
當然,萬蘭也不允許女兒離開她,女兒是她的心頭肉,她決不會把女兒讓給他來撫養。她讓女兒來,也是逼他信守承諾,隔天去輔導女兒,也把女兒培養成知識分子。這樣的願望,他應該滿足她。這也是他的願望,當初他很愉快地答應了,現在做不到,是他自己的問題,應該請求她原諒,然後勸她好好把女兒撫養好,教育好。
將女兒抱進屋,女兒仍然摟著他的脖子不放。想抱著女兒坐在沙發上,給女兒找點好吃的。剛走到沙發前,白玉婷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惡狠狠地說:“東學潮,你究竟想幹什麼”
想幹什麼,以後也和你沒關係了,你能忍受就忍受幾天,不能忍受現在就滾。東學潮還是把這些話咽回到肚裏,這些話還不能說,也沒到說的時候,胡悅悅留校的事,還沒最後批下來。看著白玉婷仍然惡狠狠地盯著他,他隻好說:“你想幹什麼,這是我的女七我有權將她抱回來。”
白玉婷說:“女兒是你的女七和我有什麼關係,在你眼裏,我是你的什麼人,你抱回來,和我商量過嗎?你不覺得應該先和我商量一下嗎?不商量也算了,女兒確實是你的女七你有權把她領回來,但女兒的媽又是你的什麼人,你有權整天和她在一起嗎?你有權想去就去,去了就不回來嗎?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是皇帝,可以三妻四妾。”
說起來確實有點理虧,但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他故意要這樣的,在某種程度上說,是迫不得已。東學潮感覺更加無奈。東學潮放低聲音說:“我隻是為了女兒,和她媽沒一點關係。一個孩子,也沒讓你領也沒讓你抱,你忍一忍,又能怎麼樣。”
白玉婷說:“問題是你有多麼大的本事,你有沒有精力同時愛兩個孩子,有沒有能力同時照顧兩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