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膾鯨東海上，白浪如山寄豪壯①。
去年射虎南山秋②，夜歸急雪滿貂裘③。
今年摧頹最堪笑④，華發蒼顏羞自照⑤。
誰知得酒尚能狂，脫帽向人時大叫。
逆胡未滅心未平⑥，孤劍床頭鏗有聲⑦。
破驛夢回燈欲死⑧，打窗風雨正三更。
【題解】
此詩作於孝宗乾道九年（1173）三月，陸遊49歲，在成都府安撫司參議官任上。《劍南詩稿》中有許多醉詩：為消愁而飲酒，酒多飲而醉，醉中出現狂態，發出狂語，是“逆胡未滅心未平”的情緒外化，也是英雄失路之悲的自然表現。此詩在時間上，通過“前年”、“去年”的回顧，著重表現“今年”摧頹中的狂態；在空間上，借孤劍有聲、破驛夢回、燈暗欲死、風雨打窗四個場麵，摹寫情態，表現情思，可謂曲盡其妙。
【注釋】
①前年：早年，指高宗紹興二十八年（1158），陸遊在福州決曹任上乘興泛海之事，有《航海》、《海中醉題，時雷雨初霽，天水相接也》等詩。膾（kuài）鯨：將鯨魚切細作膾。東海：北起長江口北岸到朝鮮濟州島一線，南以廣東省南澳島到台灣省本島南端，東至日本琉球群島，麵積75多萬平方公裏。寄豪壯：《步出萬裏橋門至江上》自注：“在福州泛海，東望見琉球國。”《感昔》：“行年三十憶南遊，穩駕淪溟萬斛舟。常記早秋雷雨霽，舵師指點說流求。”②去年：指乾道八年（1172）三月至十一月，陸遊在四川宣撫使王炎幕府，駐漢中南鄭。射虎：《詩稿》卷三《書事》：“雲埋廢苑呼鷹處，雪暗荒郊射虎天。”又卷十一《建安遣興》：“刺虎騰身萬目前，白袍濺血尚依然。”《文集》卷四九《漢宮春·初自南鄭來成都》：“羽箭雕弓，憶呼鷹古壘，截虎平川。”南山：終南山，即秦嶺，此處指漢中。③貂裘：毛朝外翻的貂皮大衣。④摧頹（tuí）：衰敗，此處形容失意。《南史·苟濟傳》：“自傷年幾摧頹，恐功名不立。”⑤華發：頭發花白。蒼顏：麵色蒼老。⑥逆胡：指金侵略者。⑦鏗（kēng）：金屬撞擊的聲音。⑧破驛：破敗的驛舍。夢回：夢中醒來。燈欲死，燈光暗淡，即將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