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甫諸人骨作塵①,至今黃屋尚東巡②。
度兵大峴非無策③,收泣新亭要有人④。
薄釀不澆胸壘塊⑤,壯圖空負膽輪困⑥。
危樓插鬥山銜月⑦,徙倚長歌一愴神⑧。
【題解】
千峰榭(xiè),在浙江省建德縣梅城。《嚴州圖經》:“千峰榭,在州宅北偏東,跨子城上,自唐有之,久廢。景祜中,範文正公即1日基重建,經方臘之亂不存。後人重建,易名泠風台。紹興二年,知州潘良貴複舊名。”榭,築在台上的房屋。
此詩作於孝宗淳熙十四年(1187)春天,陸遊63歲,在權知嚴州軍州事任上。詩人對千峰榭懷有深情。此前有《千峰榭宴坐》詩,此後有《登千峰榭》、《秋夜登千峰榭待曉》、《與建子振孫登千峰榭觀烏龍雪》、《晚登千峰榭》、《休日登千峰榭遇大風雨,氣象甚偉》等詩。詩人夜登千峰榭,眼望依稀千峰,又情不自禁地聯想到淪陷區的大好河山,聯想晉朝王衍諸人空談誤國。又聯想朝廷沒有劉裕、王導這樣的人,聯想自己徒有壯誌而隻能借酒澆愁,徙倚長歌。全詩連用六個典故,純熟熨貼,天然渾厚,符合靜夜遙思這一心理契機。
【注釋】
①“夷甫”句:意謂王衍等清談誤國之人已死。《世說新語·輕詆》:“桓公入洛過淮泗,踐北境,與諸僚屬登平乘樓,眺矚中原,慨然曰:‘遂使神州陸沉,百年丘墟,王夷甫諸人不得不任其責。…’”王夷甫:王衍,字夷甫,西晉時人,官至司徒,尚清談,後世作為清談誤國的代表。②黃屋:以黃繒為蓋裏的車,皇帝所乘,此處指代皇帝。尚東巡:宋高宗趙構東巡揚州,後又偏安於臨安,不再圖北歸。③度兵大峴:《宋書·武帝紀》:“義熙四年三月,公(劉裕)抗表北討,慕容超聞王師將至,其大將公孫五樓說超宜斷據大峴,超不從。公既入峴,舉手指天曰:‘吾事濟矣!’”此處借指北伐金侵略者。大峴(xiàn):大峴山,在山東臨朐縣東南一百五十裏。④收泣新亭:《世說新語·言語》:“過江諸人,每至美日,輒相邀新亭,藉卉飲宴。周侯中坐而歎曰:‘風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異。’皆相視流淚。唯王丞相愀然變色曰:‘當共戮力王室,克複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對!…要有人:應有像王導那樣發憤圖強的人。⑤薄釀:薄酒。不澆:難澆。壘塊:喻不平之氣。《世說新語·任誕》:“阮籍胸中壘塊,故須酒澆之。”⑥膽輪困:韓愈《贈別元十八協律》:“窮途致感激,肝膽還輪困。”輪困:屈曲的樣子。⑦危樓:高樓。捅鬥:聳向星鬥。⑧徙倚:流連不去的樣子。愴神:失意悲傷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