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胥氏之國②，可以卜吾居③。
無懷氏之民④，可以為吾友。
眼如岩電不看人⑤，腹似鴟夷惟貯酒⑥。
周公禮樂寂不傳⑦，司馬兵法亡亦久⑧。
賴有神農之學存至今⑨，扶犁近可師野叟⑩。
粗繒大布以禦冬，黃粱黑黍身自春。
園畦剪韭勝肉美，社甕撥醅如粥。
安得天下常年豐，老死不見傳邊烽。
利名畫斷莫掛口，子孫世作稽山農。
【題解】
稽山：會稽山，在浙江省紹興市東南，原名茅山，又名苗山。
此詩作於光宗紹熙四年（1193）初春，陸遊69歲，在山陰三山別業。自孝宗淳熙十六年（1189）冬天退歸後，三年多閑居生活，使詩人逐漸樹立起一種生活理念。他想避世，寫下《避世行》，又覺得避世不可常，還是“子孫世作稽山農”為好，故“複作此篇”。詩中表達了對自由、淳樸、和平的農村生活的向往和熱愛，流露出不願結交權貴和拋棄名利的思想。
【注釋】
①《避世行》：“君渴未嚐飲鴆羽，君饑未嚐食鳥喙。惟其知之審，取舍不待議。有眼看青天，對客實少味。有口啖鬆柏，火食太多事。作官蓄妻孥，陷阱安所避？刀鋸與鼎鑊，孰匪君自致？欲求人跡不到處，忘形糜鹿蘭具逝。杳杳白雲青嶂間，千歲巢居常避世。”②“華胥”句：古代寓言中自然無為的國家。《列子·黃帝》：“（黃帝）晝寢而夢，遊於華胥氏之國。其國無帥長，自然而已；其民無嗜欲，自然而已。”③卜吾居：選擇我的住處。此時陸遊居地有山陰三山別業和會稽石帆別業。④無懷氏：傳訪扣黃帝以前君主。《路史·禪通記》謂其民“甘其食，樂其俗，安其居，而重其生意，形有動作，心無好惡，老死不相往來。”⑤眼如岩電：《世說新語·容止》：“（王）戎眼爛爛如岩下電。”《詩稿》卷八《樓上醉書》：“牛背爛爛電目光，狂殺自謂元非狂。”⑥鴟（chī）夷：盛酒的革囊。貯（zhù）：藏，存，⑦周公：周武王弟姬旦。武王歿，姬旦攝政，製禮作樂，鞏固了周王朝的紡台。⑧司馬兵法：司馬穰苴的兵法。《史記·司馬穰苴列傳》：“齊威王使大夫追論古者司馬兵法，而附穰苴於中，因號日司馬穰苴兵法。”今傳《司馬法》一卷。⑨神農之學：神農氏有關農業的學問，如始製耒耜，教民耕種等。《漢書·藝文誌》：“《神農》二十篇。”原注：“六國時，諸子疾時怠於農業，道耕農事，托之神農。”神農氏，傳說中農業和醫藥的發明者，一說利農氏即炎帝。⑩野叟：指老農。粗繒大布：粗疏簡陋的布帛。繒（zēng）：古代絲織品總稱。黃粱：小米。黑黍（shǔ）：有三種，有的稱黍子，有的稱糜子，有的稱稷。舂（chóng）：用杵臼搗去穀物的皮殼。畦（qí）：田地間劃分的長行。社甕（wèng）：盛社灑的陶製器具。醅（pēi）：沒有濾過的酒。醴：通“濃”，稠的意思。逆肇：邊境的烽火，指代戰爭。畫斷：劃斷，割斷。“子孫”句：《詩稿》卷四十九《示子孫》：“為貧出仕退為農，二百年來世世同。富貴苛求終近禍，汝曹切勿墜家風。”“吾家世守農桑業，一掛朝衣即力耕。汝但叭師勤學問，不須念我叱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