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幾次到成都,謁武侯祠,訪杜甫草堂,當然不會遺漏望江樓公園.這裏有造型奇麗的崇麗閣,有吟詩樓,有浣箋亭,還有薛濤井.在薛濤井附近的小商店裏,出售一種在宣紙上影印著花草'人物的信箋紙,叫薛濤箋。
唐代女詩人曾駐留於斯·曾在此製造出這種名傳後世的箋紙麼·
一千多年歲月飄然而逝,但薛濤箋確實名聞遐爾,至今仍為人們津津樂道。
薛濤,字洪度,幼年隨父入蜀,後來淪為樂妓,能詩,時稱女校書。她一生命途艱危,渴望真正的愛情而不可得,飽受精神折磨。她創製出一種粉紅小箋寫詩,人稱“薛濤箋”。晚唐詩人韋莊,曾為當時人們索求這種箋紙盛況,寫了一首七古《乞彩箋歌》:“……人間無處買煙霞,須知得自神仙手。也知價重連城璧,一紙萬金猶不惜。”
薛濤箋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因難以看到原物,不得而知。但知色如煙霞,大小如一般的信箋紙,因而又稱之為彩箋。“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遠知何處”(宋·晏殊《蝶戀花》)。後世將八行紅箋,或影印著圖案、行線的箋紙,也稱之為薛濤箋。
“箋紙藝術盛行於明萬曆、崇禎之間,這大體是可信的。魯迅先生說,明代木刻“文采絢爛,奪人目睛”,這與明代士林風氣有關”(薑德明《箋紙藝術》)。清代崇尚樸學,兼斥紛華,在箋紙的製作也有所反映,呈一種衰微狀態。到近代,陳師曾、姚茫父、齊白石等畫家於此道努力鑽研,使箋紙藝術重放光彩,可惜時間很短,也就一二十年時間。為了保存這種藝術樣式,魯迅和西諦苦心搜尋,在三十年代中期編輯出版了《北京箋譜》,尤為重視陳師曾、齊白石、姚茫父的作品,分別入選三十幅、二十餘幅、十二幅。
在魯迅的日記中,有好幾處寫道他到北京琉璃廠等處訪求箋紙的記載:
“……從晉文齋、寶晉齋、淳清閣鬼羅信箋數十種,共泉七元。”(1929年5月23日)
“……往琉璃廠買信箋五種,共泉四元。”(1929年5月28日)
“……往琉璃廠買信箋四盒。”(1932年終11月23日)魯迅還在1933年2月5日給西諦的信中寫道:“……譬如陳師曾齊白石所作諸箋,其刻印法已在日本木刻專家之上,但此事恐不久也將銷沉了。”
時間飛逝,至今不到六十年,《北平箋譜》已成為罕見之物,許多收藏家意欲一獲,但終難如願。
十七年前,我在北京讀書,也曾到琉璃廠的店鋪訪求箋紙,但隻購到一種在宣紙上印出紅線格的八行箋,至於那些印著精美圖畫的箋紙則沒有見到,很是惆悵。
《魯迅與北京風物》一書的作者鄧雲鄉,懷念魯迅和西諦在北京琉璃廠訪求箋紙並編印《北平箋譜》之事,寫了一首情深意長的絕句:“廠肆更誰來訪箋,版楊名字迅翁傳。海王村畔秋陽淡,風景依稀似昔年。”琉璃廠緊依著舊地名海王村,“版楊”者,“板兒楊”也,是當時刻製水印箋紙木板的著名藝人,與之齊名的還有一位張老西,皆因編印《北平箋譜》而聲名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