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渡海取經的義淨(1 / 3)

1、大誌向

唐代國威遠揚,開辟中外文化交流,可達中印度。法顯、玄奘等人西行求法,更促進佛法在中國弘揚,僧侶慕名西去求法日益增多。四去取經有五條路,一是由涼州出玉門關的天山北路;二是自玉門關西行,玄奘經曆的路線;三是自張掖經敦煌入沙漠的河西走廊線;四是文成公主遣玄照新辟的吐蕃道;五是海路:由廣州起航,進南中國海,出馬六甲,經獅子國,轉往印度。這就是義淨所行路線,先至訶陵國,由獅子國轉耽摩立底國,往印度。義淨著有《南海寄歸內法傳》、流《大唐西域求法高僧傳》兩書,書中共記載了六十多位西行求法者的事跡,其中,取道南中國海前往印度的有三十餘人。

義淨,俗姓張,字文明,唐太宗貞觀九年(635)出生在齊州首府曆城(今濟南市)周圍的一座山莊。義淨的父親和母親都篤信佛法,平日以耕讀度日,廣作善事,聞名遐邇。祖上雖曾當過東齊郡守,但祖父和父親這兩代,都恪守祖訓,在州城旁的一處偏僻山村隱居不仕。幾間茅屋,依山傍水,幾塊薄田,教子讀書,誦經禮佛。

這一年大旱,滴雨全無,河流枯竭。齊州災情尤為嚴重,人們絕望之時,城西土窟寺有兩位和尚,從寺裏及泰山神通寺運來許多糧食。饑民們誦著佛號,向土窟寺湧去。義淨父、母親走到佛龕前,拈香禱祝:“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父親常帶著義淨來土窟寺做佛事,所以和土窟寺的和尚們都還熟悉。明德法師平日很喜歡義淨,父子倆向明德請安,發現旁邊還坐著兩位法師,連忙合十敬禮。明德法師介紹道:“這兩位是從神通寺來的善遇法師和慧智禪師,專門放糧賑災來的。”

善遇法師和慧智禪師答禮,留意義淨,見他頂梳雙髻,長得虎頭虎腦,卻舉止有方,不由得心中喜歡。善遇法師笑問道:“小施主,幾歲了?”

義淨舉起小手答道:“五歲。”

善遇法師又問:“學過經文嗎?”

義淨答道:“學過,爹爹去年就教我背《金剛經》了。”

善遇法師眼中一亮,把義淨拉到身邊,不住地稱讚。

義淨父親說:“修、齊、治、平,是聖賢的遺訓,今惟有此子,尚還可教,請兩位大師能撥冗賜教,指點迷津,使學有所成!”

明德法師道:“令公子頗具慧根,這次相見,我和慧智師都很喜愛。”

義淨父親又驚又喜,忙起身合十道:“犬子如能得兩位大師的接引,讓他隨侍左右,滲受法乳,早成正果!”父親說著,讓義淨給兩位大師跪下。

兩位師父轉向義淨,一人一句,合成一首偈子:“佛法廣且大,普度苦與厄。雙珠今現世,摩尼放光輝!”就這樣,義淨就剃度成了和尚,以善遇法師和慧智禪師為師。

唐太宗貞觀二十二年(648),義淨十四歲,成為一名正式的僧人。土窟寺鍾磬、木魚交響,梵音繚繞。晚間,慧智師父前來檢查義淨功課。功課背誦沒有一點差錯,慧智禪師很滿意,於是又向義淨講起玄奘大師,道:“徒兒記住,玄奘大師實為我大唐第一位有道行的高僧大德,為濟度天下蒼生,不惜冒死求法,此為大勇;在異國研學佛法,被尊為“大乘天”和“解脫天”,此為大智。徒兒當努力精進,以這位大師為榜樣,他日若有所成,方不辜負為師的一片苦心!”

功課作畢之後,義淨又拿起《佛國記》來看。《佛國記》是法顯大師追憶求法經過的記錄,均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寫得質樸而明暢,很好懂。義淨讀得十分仔細,為之熱血沸騰。

義淨把《佛國記》不知讀了多少遍,乾歸國、耨檀國、敦煌、鄯善國、焉夷國……義淨幾乎能將法顯的三十國遊曆講一遍!義淨在想:“師父說要有大誌向!我是不是也該有法顯大師的誌向呢!”義淨暗自地點點頭,雙手合十,道:“師父請放心,徒兒一定不讓師父失望!”義淨要以玄奘大師為榜樣,發願更用功學習,他馬上去找師父,“師父,我有誌向,我的誌向就是弘揚佛法,救濟群生!”

義淨高興萬分地告訴師父。慧智禪師聽了,微微一笑,反問道:“你快十七歲了,你怎樣來弘揚佛法?用什麼來救濟群生?”

義淨愣住了,不知該怎樣回答。“大誌向”究竟是什麼呢?他想起那天晚上和師父說話,聽師父講玄奘大師和法顯大師。晚上連做夢也夢見自己也像法顯大師一樣,去西方佛國求法。

“真想去西天佛國嗎?”師父問。

“法顯大師去了,玄奘大師也去了!我想我也能去。”義淨道。

“對,兩位大師都去了。但是你知道,有很多人去了卻沒有回來。此去西天,萬裏迢迢,路途凶險!”

“徒兒不怕,法顯大師和玄奘大師能回來,徒兒也能回來!”

“好!”慧智禪師顯得願意:“為師將那部《佛國記》傳予你,你須用心拜讀,不要辜負為師和你善遇師父的期望!再者,過兩年你就要受具足戒了,戒法和功課更不可荒廢!”

義淨終於知道了師父所說的‘大誌向’是什麼意思。

唐高宗永徽六年(655年),義淨二十一歲,受了具足戒,成長為一位英氣勃勃的年輕學僧。

2、白鹿原

唐高宗麟德元年(664年)二月五日,晚上四更剛過,月色朦朧,群山靜寂。一個噩耗迅速由長安傳遍全國:大唐三藏法師玄奘於二月五日夜半在坊州玉華寺圓寂。朝堂上響起一片哀慟之聲,皇帝罷朝三日。

大慈寺突然響起了急促的鍾聲,僧眾齊集,上座法師雙手合十,未說話已淚流滿麵:“我玄奘大師昨日晚已謝世往生。眾僧隨老衲到佛祖前誦經,祈請佛力加被,大師早登兜率天境。”

義淨隻覺得—陣眩暈,腿腳發軟。千裏迢迢來到長安,拜謁玄奘大師,豈料大師卻去坊州譯經。原想等大師回京後即去拜謁,向大師訴說自己的心願,請大師指點迷津,去除疑惑,卻不料如此無緣,自己如此福淺命薄。

這天,寒風呼嘯,天地昏暗,整個長安城沉浸在悲哀之中。朝廷下令,玄奘大師葬事所須費用,全部由國家供給。4月14日,玄奘大師將被掩埋在長安城外的丈河旁。送葬這天,長安僧尼和士庶送來了素蓋、幡幢、帳輿、金棺、銀參、娑羅樹等,達五百餘座,分布在城內大街要道上。方圓五百裏以內,四麵八方的人流,都湧向長安城東丈河旁的白鹿原,人數達一百餘萬。

此情此景使義淨熱淚滿眶,當晚,義淨和數萬人一樣守在墓所。義淨心中已決定,待大師安葬後,他將繼承玄奘大師的事業,赴西方佛國求取聖法,濟度蒼生。“到印度去,唯獨到佛祖的國度才能解決這些問題。”義淨暗自想道。

3、製旨寺

廣州是大唐對外貿易的主要口岸之一,南海沿海地區的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南海神廟山門下時常停泊著來自師子國(斯裏蘭卡)、印度、波斯(伊朗)、昆侖(南洋諸島)的“南海舶”。

馮刺史家就在珠江口內,與廣州州府以及“市舶司”官員都很熟悉。不久,便找到一位波斯船主,極為爽快地答應待船回波斯時,帶義淨他們南行,時間大約是十一月。

此時才剛剛進入秋季,離十一月份還算早。義淨便在製旨寺給玄逵律師留下一封書信,寫明已聯係好了船舶,自己十月底將至製旨寺與他相見,然後,應馮刺史之邀,一同去岡州(江門)。馮刺史全家都信崇佛法,都為能供奉一位大德僧赴佛國朝拜而深感榮耀。自義淨師徒到來之後,馮家全家人聚集在一起,決定潔淨沐浴,吃素三個月,為大德僧朝拜佛國置辦行裝。義淨心中非常感激,每日與善行在佛堂誦經修禪,為馮家作了七七四十九天佛事。

三個月轉眼即逝,該到起身去廣州的時候了。義淨師徒隨身所帶兩副板笈和一柄錫杖。馮刺史送義淨師徒到廣州,去聯係波斯船主,義淨則去製旨寺尋找玄逵律師。玄逵早已到了製旨寺,卻患著嚴重的“風疾”,臥床不起。他十分可惜地說:“義淨師兄,玄逵不知哪一世作的孽,沒有修得此福分。幸好師兄福德俱淨,定能到天竺求得大法,圓滿功德。這也是我佛門之大喜了!”

唐高宗鹹亨二年(671)十一月某天,三十六歲的義淨登上了南下的波斯商船。二十多年來的夢想終於實現了。義淨目送著大陸漸漸遠離,消失在天際。眼前一片汪洋,太陽光猛烈地直射海麵,泛金溢彩。漸漸四周沒了帆影,隻有義淨搭乘波斯商船在乘風破浪。夜晚,巨大的商船隨著風浪在輕輕地搖晃,船身發出有節奏的‘嘎吱’聲。船艙內,蠟燭已經熄滅,義淨仍舊在結跏趺坐,默默誦著經文。

4、室利佛逝

十幾天後,到達一處島嶼。義淨上岸後,發現這裏很熱,氣候與景象和大唐不同,特別是和齊州不同。詢問通譯,原來這裏叫寬林邦,是室利佛逝國的都城。

“室利佛逝”是梵音的漢譯,意是“吉祥勝利”。位於蘇門答臘島東南部,馬六甲海峽東端。向北可抵達廣州,穿過馬六甲海峽向西北,正對印度,正處海上交通要道。大唐帝國對室利佛逝國很熟悉,常有商船往來,兩國關係向來很好。

義淨上岸瀏覽,心卻有點著急。船停的時間長,但語言不通。寬林邦是個繁華的港口城市,店鋪招牌都寫著梵文。小時他見善遇師父寫過,也聽師父講過,但隻認識字母,不會寫,更不會說。好容易找到一座佛寺,義淨才放心了。

在這寺裏,義淨遇到了一位懂唐語的僧人。此人隻是皮膚稍黑,長相竟像中原人氏。唐語說得十分流利,略帶江南口音。據他介紹說,他法名慧寂,俗姓陳,本是大唐泉州人氏。父親經商,流落此處,娶了當地女子為妻,再也沒有回故鄉。在他十六歲那年,父母雙雙病逝,他便入寺院剃度為僧。

據慧寂法師說,室利佛逝的佛教非常興盛,全國大部分人信仰佛法,連國王也是在家修行的居士。這裏的佛教由印度僧人直接傳來,國人多是從印度遷徙而來,加上氣候條件與印度差不多,所以佛教的修持儀軌,與印度完全一樣,連通用的也是梵語。國王崇信佛教,敬重三寶,熱心於佛學,供奉了許多有學問的僧人。對來往的遊僧,更是熱誠歡迎,禮遇有加。客僧通名掛單,就可領一份供養,在寺院長住。萬一要離開,要去印度,那更方便,室利佛逝常有來往於印度和佛逝的官船。

“善哉!善哉!南無阿彌陀佛。”聽完慧寂法師的介紹,義淨心中非常高興,便決定在這裏住一段時間,義淨的梵語、梵文學得很快。

六個月之後,義淨的梵語水準已有了一定的基礎,能進行有關日常生活的簡單對話了,便收拾行裝,再次搭船西行。到佛逝這隻是求法的第一步,向西依然是汪洋大海,風波險惡。況且即使渡過大海,到西土取得大法後,還要再渡過大海,返回大唐,難險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