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美琪醒了過來,她拉開窗簾,外麵陽光普照。她根本沒法讓自己睡上48小時,最終她還是在焦慮中醒來。一個女人內心一旦失去支撐就會變得搖搖欲墜,連做的夢都是被追被趕,這種感覺在很多年前她離開馬濤時出現過。她不敢呆在家裏,想找一個能傾聽自己說話的人,可翻遍了電話本,發現裏麵記錄的全是客戶,在這個偌大的城市裏,羅美琪連一個朋友也沒有。然而,黎海波的名字出現了,她猶豫著。

很顯然,黎海波是一定能隨叫隨到的,他巴不得24小時等著羅美琪的傳喚。但凡羅美琪有第二個選擇都不會去騷擾他,既然對人家沒有感覺,就不要濕手去沾麵粉了。但現在,羅美琪真的沒有別的可選,能傾聽她說話的也隻有這團麵粉了。於是,她按下了撥打鍵。

餘小漁來到桌邊,剛想拿桌上的餐巾紙。黎海波的手機響了,上麵顯示:羅美琪。她猶豫了一下,看看左右,將電話摁斷。

郊外燒烤盛宴結束了,大家陸續散去。餘小漁蹲在地上收拾用過的紙巾,一抬頭,發現黎海波也在收拾。兩人互相笑了笑,卻發現笑得那麼勉強。

“你今天有點變樣了。”黎海波說。

“好還是不好?”餘小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

“好,很好。”黎海波顯然並不適應稱讚餘小漁,於是他立刻轉移了話題:“那個……我,我真的不知道你的手是為我受傷的。”

“不用謝,換別人我也會出手的,我從小受的教育就是見義勇為。”餘小漁擺著手說。

電話裏傳來忙音,羅美琪歎了口氣,放下電話,但電話立刻又響了起來,她趕忙接起來,結果是她弟弟打來的:“姐,是我,小龍。”

“哦,”羅美琪多少有些失望,對自己的這個弟弟,她太了解了,除非要錢,不然是不會給她打電話的。果不其然,小龍在電話裏隻進行了簡單的問候,就開始表明他的目的:“兩件事,第一,爸爸的藥快吃完了,你再寄點回來。第二,朋友要轉我一輛二手出租車,連證帶車十萬塊錢。”

羅美琪的氣不打一處來,她在這裏拚死拚活,但總是被這個弟弟幾句話就剝削得幹幹淨淨,一點兒渣都不剩:“你當你姐是開銀行的嗎?你一年換六個工作哪個幹長了?說要和朋友合開網吧,我給了你十萬,結果我還得花五萬去派出所贖你;說要去俄羅斯倒騰海鮮,我又給了五萬,到頭來一分錢沒賺,害得全家親戚跟著你吃了幾個月的臭魚爛蝦;這次又要開出租,是不是過幾個月我還要賠人家命錢……”

“行了行了,”羅美琪還沒數落完,就被小龍打斷了,“你說給還是不給吧?”

“沒有。我每個月房貸車貸還好幾千呢,哪來那麼多錢?”羅美琪這次直截了當地來了個拒絕。

小龍也沒什麼好話:“我看你混得真不咋地。咱前樓那個小美,人家也在北京,給家裏掙老錢了。”

羅美琪生氣了:“那個小美是個小姐,你拿她跟我比?”

小龍冷笑著:“這年頭都笑貧不笑娼了。姐,你男朋友不是挺有錢的嗎?問他拿點唄,咱可不能給人白睡了。”

羅美琪徹底爆發了,她大叫著:“你混蛋,小龍你聽著,你姐在北京賣體力賣腦子,就是不賣自己……”說著,忍不住大哭起來,“你姐已經沒有男朋友了,就算有也不會向他要一分錢。”

“不給就不給唄,哭什麼哭,真喪氣。”小龍說完,狠狠地掛斷電話。隻剩下痛哭流涕的羅美琪。

黎海波和小漁繼續收拾草地上的雜物,他偷偷地看看遠處和女孩打得火熱的鄭天樂:“你……男朋友對你還好吧?”

“嗯。他是我媽介紹的,我媽喜歡醫生。”餘小漁一邊收拾,一邊回答。

“醫生挺好,你自己喜歡嗎?”黎海波這時候對餘小漁的事情顯得特別上心。

餘小漁背過身,偷偷樂了一下,然後一本正經麵對黎海波:“我嘛……談不上喜歡不喜歡,相處著看看吧。對了,怎麼沒叫上羅美琪啊?”

“她有男朋友。”黎海波苦笑著說。

餘小漁故意裝驚訝狀,誇張地說:“啊?我還以為你們倆在談戀愛呢?”

“是我一廂情願吧。”黎海波的話語裏透著無奈。

“那她也太不地道了,劈腿劈成這樣也不怕把自己撕兩半了。”餘小漁憤憤地說。

黎海波歎了口氣:“我也想明白了,不是你的,去爭去搶也不會是你的。”

“不過話說回來,羅美琪是很有魅力的,她的小手指一勾男人就跟喝了迷魂湯一樣。”餘小漁有些可憐地看著黎海波。

“經過這次我已經有免疫力了。”黎海波信誓旦旦地說。

“如果她又給你打電話呢?”餘小漁瞪著眼睛說。

“人都是有尊嚴的。”黎海波依然一副鐵打不動的樣子。

餘小漁拍了拍黎海波的肩膀:“哥們,你成熟了。成熟的標誌就是以前拚命想要的東西現在看不上了。那既然你都不在乎了,告訴你件事你可別怪我,剛才……羅美琪給你來過電話,我給摁了。”

黎海波的表情突然變了,跟剛才的漠不關心判若兩人,他直視小漁,有些著急地說:“你……你怎麼動我電話?剛才嗎?是羅美琪打的?五分鍾前還是十分鍾前?”

餘小漁被黎海波徹底搞蒙了,愣在原地。黎海波也沒管餘小漁什麼表情,邊嘟囔著邊往桌子邊跑。

來到桌邊,他急匆匆地拿起電話就撥了出去:“喂,美琪,你找我?……喂,你的聲音怪怪的,怎麼了?”

羅美琪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嘶啞低沉:“我沒事兒,就是覺得整個人很累很累,想找人說說話……”

黎海波打斷了羅美琪:“不,一定有事,一定的。美琪,你等著,我馬上到,等著。”說完,掛上電話,飛一般地衝向自己的車子。

黎海波開著車,一路狂奔,他不時地超車,拚命按喇叭,引來一些司機的謾罵。有一個司機由於不滿他的野蠻超車,竟將一礦泉水瓶砸在他的車上。可黎海波完全不管不顧,勇往直前。

羅美琪呆呆地望著窗外,她覺得自己就快要垮掉了,老家的事,感情的事,壓得她呼吸困難。她想著剛才母親打來的電話,母親在電話裏哭哭啼啼:“小鳳啊,你就幫幫小龍吧,你就這麼一個弟弟,咱家也就這一個四肢齊全的男人,你不幫他他怎麼辦?也許這次開上出租車就穩定下來了,我們老羅家還指著他延續香火呢。媽知道你懂事,也能吃苦,如果外頭不好混就回家來,一家人在一起再難有個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