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車禍惹的禍(3 / 3)

成不成那得由你說了算。

這關我什麼事,疼又不疼在我身上。

是嗬,疼的不是你,你說話當然可以輕描談寫。我再笑笑,說你已經把我送到醫院了,你的任務完成了,你現在要走就可以走了。

女孩疑惑地瞪著我,說我可真走了。

走吧走吧。我不耐煩地揮手,說,反正大家都在這城市裏,山不轉水轉,我要沒事大家都好,真出點事兒,我半小時就能把你給揪出來,我怕什麼嗬。

女孩表情變得嚴肅了,她說你認識我嗎?

我說我認識的小姑娘多了,卻不認識你這道號的。

女孩瞪著我半天,忽然歎口氣,說一句算我倒黴,便到邊上車棚裏停車落鎖,陪著我一塊兒往醫院大門裏去。

這女孩兒個頭不高,臉盤兒生得倒還清秀,隻是全身上下透著野氣。秋風的街道上秋意已濃,可這孩子還穿條黑色皮短褲,露在外麵的腿上套著黑色絲襪,腳上是雙高梆的長統靴,乍一看,整個兒一女納粹。我知道對這種女孩兒千萬不能給好臉,你衝她笑一笑,她一口唾沫就能吐你臉上去。

這個上午我本來就沒有去處,出了這檔子事,正好可以打發我那麼多無聊的時間。

在我稍微示意下,聰明的年輕醫生便為我開了一瓶葡萄糖,那女孩在邊上看了便直皺眉頭。在注射室,一個實習生樣的小護士在我手背上紮了三針才找到血管,一柱鮮紅順著皮管回流,我忍不住輕輕呻吟了一聲,那女孩這會兒臉上才露出些快意的笑容。

病區裏很空曠,打吊水的人不多。女孩兒坐在我對麵,已是滿臉不耐了。

女孩說,現在你沒事了我可以走了吧。

我把腳脖子往前伸了伸說你看我現在這樣叫沒事嗎?

女孩說那你還想怎麼樣。

我說我能怎麼樣,隻不過剛才一不留神記下了你的車牌號,呆會兒如果心情不好,說不定我會打一個投訴電話。

女孩衝我翻個白眼,說你打電話關我什麼事。

我說當然不關你的事了,沒看報紙嗎,就前幾天,一孩子無照架車撞了人,現在還蹲在看守所裏呢。

女孩說別唬人了,再說我有照,沒照我敢開車上街嗎?

我笑笑,說你有照嗎,有照拿來我瞧瞧。

女孩氣呼呼地打開小挎包,拿出個小本本來。她把小本本快遞到我跟前時驀然醒悟,眼裏便有了些譏誚。她說我才不上你的當呢,想騙我的駕照,沒那麼容易。

我這回是忍不住真的笑了,這孩子坦率得有點可愛。

我說我要你照幹嗎,咱腦袋瓜子好使,記你牌照號就行了。我可跟你說了,我如果有個三長兩短,這下半輩子可就得指望你了。

女孩不屑地“嘁”一聲,說你少這兒跟我貧。

我嘿嘿一笑,不言語了。

半晌,那女孩兒站起來,來回踱著步子,她說你這吊水得掛到什麼時候,跟你呆這兒非把我悶死不可。

我說你以為我想呆在這裏嗎?這到底都誰惹的禍嗬。

怪我怪我怪我眼睛不好使,撞誰不好撞你幹嗎嗬。女孩滿臉無奈,她忽然轉到我跟前,麵上換了副諂媚表情。她嗲聲嗲氣地說,格格,咱們商量個事,今天的事情就到這裏,成嗎,我家裏頭還有事,你放我先走吧。

看女孩使出如此拙劣的美人計,我忍不住噗嗤一笑。我說你別跟我來這套,我什麼時候放你走你才能走,你想什麼招都不管用。

女孩惱怒的臉上現出一個惡狠狠的表情,她喉嚨裏嘀咕了一句,不知道在罵我什麼。觀察室在醫院一樓南邊向陽的一個房間,這時陽光透過大大的玻璃窗潑灑進來,讓人可以無比深刻地感覺到這是一個陽光燦爛的秋日上午。秋天的陽光有些媚惑的味道,我知道是陽光讓女孩變得焦灼不安。

後來來回踱步的女孩終於安靜下來,她坐在離我十尺開往的地方用手機跟人發短消息聊天。我很快就注意到了這樣一個細節,女孩在輸入信息時總要花費好長時間,而接受信息的間隙卻非常快。由此,我便斷定了女孩聊天的對象一定來自網絡。我立刻便知道在這個上午我們有了去處。

我遠遠地衝女孩招手。女孩翻白眼半天才極不情願地踱到我邊上。

我說這裏真悶。

女孩嘁一聲掉頭要走。我說別走嗬坐下聊會兒。

女孩說跟你有什麼好聊的。

我說那咱們就到網上聊去。

我看到女孩眼裏有光茫閃現。她遲疑了一下,真的坐到了我邊上。她說你也上網?

後來當女孩跟我一塊兒出現在醫院附近一家網吧時,我們著實吸引了好些人的注意。這時候我的手上還插著針頭,女孩極不情願地跟在我後頭把吊水瓶舉高。在由醫院到網吧來的路上,我吃盡了女孩的苦頭,她已經好多次故意將吊水瓶左搖右晃,針頭被牽動疼得我大聲呼痛,女孩那一刻臉上滿是快意的笑容。剛進網吧門的時候,女孩再次捉弄我,致使我手上的皮管回血,一柱鮮紅的血液湧出時,女孩便顯得有些慌張,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她才能稍微安穩些。

我隻想著捉弄女孩讓她像個跟屁蟲一樣替我提吊水瓶,卻忽略了在這過程裏我會被她捉弄。這個跟納粹一樣打扮的女孩兒,當然也是個小人精了。

網吧裏,我選了個靠牆角的位置,女孩幫著將吊水瓶掛到牆上去。她無限輕鬆地坐在我邊上,很快就投身到網絡世界中去,好象已經無視我的存在。

我在網上有些無聊,因為一隻手敲打鍵盤不方便,更因為我現在漸漸對那種漫無邊際的聊天失去了興趣。這樣,在接下來的時間內,我才能有時間經常轉頭注視女孩的顯示器。我看到女孩開了四個QQ,她用智能拚音打字,兩隻纖秀的手如飛樣敲打鍵盤,顯然是個打字與聊天高手。

這個上午,置身網絡我忽然發現我同樣沒有去處。我害怕這樣的時刻到來,因為除了網絡,我不知道我還可以在哪裏找到自己。我的QQ上現在隻有不多的幾個人,我下意識地拉動滾動條,看見艾桑的圖標灰暗地靜止不動。一些痛湧上來了,艾桑,一個名字瞬間出現在心間。這時候我忍不住呻吟了一聲,邊上的女孩扭頭看我,再扭頭看牆上的藥水瓶,她以為是我手上的吊針弄疼了我,她永遠不會知道,我的痛其實是因為愛情。

快到中午的時候,我們走出網吧,女孩終於丟下我,騎上她那輛大摩托車絕塵而去了。看著她的背影我心裏隱隱對她生出些感激,這是個可愛的MM,是她讓我從容度過了這個上午。這時候我的腳依然腫得厲害,我蹣跚行走像個殘疾人。我知道接下來的這個下午,我依然要在這城市裏遊蕩,靜止會誘發我心間所有的痛。後來我走上一條新建不久的商業街,路兩邊林立的鋪子風情無限地招搖著這城市的嫵媚。我無視它們的存在,直到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轉身,看到我的後麵站著一個年輕時尚的女孩兒,在女孩兒身側有一扇裝璜前衛別致的門,我認出門上的招牌上寫著“時間驛站”四個字。

這時候身邊忽然多了幾個朋友,這是不是件很幸運的事?

於是,那個中午,我跟在柔香的後麵,走進了時間驛站。時間驛站裏,來拍照的美女如雲,我置身在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孩兒中間時,知道這個下午又可以從容度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