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正途義憤填膺地道:“經商最重的是誠信,劉氏商行分號遍及天下,家財無數,是大都商界的翹楚,沒承想居然也做起了背信棄義、出爾反爾的事情來,好叫我開眼!”
劉鍾博最怕的就是當堂爭論,他不僅沒有那個口才,更沒有那個膽氣,一急一氣說話都有點不利索,他憤憤不平地看了殷正途一眼,說道:“殷員外,你覬覦我家的五彩坊,正路拿不來,就想出這個邪法子來,到底誰背信棄義,誰是真小人,相信達魯花赤大人自有公論!”
“大爺,我平常看你也是一個實誠君子,買賣契約和房契、地契都在我手裏,這種鐵證如山的事情就憑你劉家一張嘴,說不算就不算了,如若普天下做買賣的都像你們這樣,那還有人敢經商販賣嗎?請掌印達魯花赤大人明察劉家的奸謀,還小人的清白!”殷正途對著坐在公堂負責審案的達魯花赤官一揖。
那達魯花赤看到劉家遞上來的狀紙時心裏就樂開了花,再看到被告是大都名商殷正途,差點叫起來,這真是多少年難得一見的發財機會啊!這兩家都是家財何止萬貫的豪門巨賈,不趁機會好好撈他們兩家一筆,實在是對不起自己。所以他一直不明確地表態,對兩方列舉的證物都不予審查,連話都盡量少說,隻有這樣才能讓兩家摸不透他的心思,之後就等著巨財上門了。
在聽了雙方各自做了陳述之後,他不耐煩地擺擺手,說道:“今兒就審到這兒,容我好好思量思量。”元朝吏治腐朽,訴訟毫無公理可言,往往憑審核的官員一言而決,原告、被告為了勝訴自然是想盡辦法巴結長官,這在當時被看作理所應當的事情,並沒有什麼可忌諱的。看主審的官員發了話,憋著一肚子話的兩家人隻好躬身退堂。
當晚,劉鍾博就帶著兩千兩銀子的厚禮,拜訪了主審的達魯花赤官,可是並沒有收到預想的效果,那達魯花赤不冷不熱地應付了幾句,就送客了,銀子卻老實不客氣地收下了,似乎還嫌劉家送的銀子太少,看來,殷正途那邊也沒少賄賂。
一連過了五六天,也沒有再升堂,官司處於膠著狀態。劉鍾博也是整日憂心忡忡,患得患失。就在劉府上下都心神不寧的時候,劉氏商行的大管事巴德嚴神神秘秘地回來了,讓人疑惑不解的是,他一進劉家大宅就和劉定一關起門密會了兩個時辰,之後,劉定一一反常態,以一種成竹在胸的口氣對劉鍾博說:“讓人寫個請帖,去請殷正途,我想跟他私了。”
劉鍾博還有些猶豫,但是看到站在父親身邊的凜然有威的巴德嚴,他的心也就放下了,覺得自己身上的擔子終於有人分擔,而且這個人比自己能幹不知道多少倍。巴德嚴從十幾歲就在劉氏商行做小廝,一步步爬上大管事的位子,鞍前馬後輔佐劉定一多年,可以說是他最親近的心腹,有他在,劉鍾博就覺得心裏踏實了許多。
看到劉家的請帖,殷正途並不願意去,他對劉鍾博凜然道:“不是我不給大爺麵子,五彩坊是我正大光明花錢買來的,有什麼可私了的?是我的就是我的。”
站在一旁的丁掌櫃笑笑說:“既然殷員外這麼說,那就更應當去了,你不去不是更顯得心虛嗎?再有,這事情總要有個了結,就這麼無休無止地鬧下去,對咱們兩家都不是好事兒,還望員外深思。”
殷正途麵不改色,過了一會兒道:“劉員外是我的長輩,我上門拜訪也無不可。”
劉鍾博拱拱手,說:“那我就掃榻恭候了。”
劉定一隨即安排接待殷正途,除了讓人準備上好的酒菜吃食外,還要護院萬震找了一些身強體壯的打手,手下人不免想,難道他想痛打殷正途一頓出氣,又或者想武力脅迫他交出五彩坊?可是這又不像劉定一這種身份的人能做得出來的。大家雖然心裏有種種猜疑,但也沒人敢問,隻是照吩咐辦事。
到了那一天,一大早,劉定一就在下人的伺候下洗漱穿戴,包木賜看到之後慌忙攔著,道:“員外爺,您這是要幹什麼?您身子骨剛見好……”
劉定一一臉不耐,道:“晌午姓殷的就來了,我捯飭捯飭,過去等著。”
包木賜用眼神把給劉定一穿衣服的下人支開,笑著對劉定一道:“員外爺,他殷正途怎麼說也是您的晚輩,你在這兒見他,他也不能挑這個理,再說了,您的身子經不起折騰,萬一有個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