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的話確實誘人,誰聽了都會動心,但是沈萬三知道他在利誘自己,利用完自己之後,必定要翻臉不認人,他絕不會上這個當。更何況聽他話中透露的意思,他不僅要誣陷鍾鉞金,還要揪出鍾鉞金背後的主人,這無疑是權貴爭鬥,自己一個無名小卒最好不要摻和,也摻和不起,不管最後誰勝誰敗,自己都不會有好下場。
“周先生您說鍾鉞金謀反?可是,這跟我半點關係沒有,我本來就不認識他,也不認識他的什麼主子,更不認識方國珍,我怎麼替鍾鉞金他們勾結?您為我著想我知道,但是,這事兒我的確沒做,你叫我怎麼招供?”
周先生看沈萬三敬酒不吃吃罰酒,威脅道:“我原本想把你弄到這兒來,跟你知會一下,叫你開竅,免得讓你在公堂上受了大刑,才知道水有多深多淺,到時候你就是想招供也要遭受那皮肉之苦,何必呢?”
沈萬三小心地問:“周先生是要我開竅,是不是要我血口噴人,誣陷鍾鉞金?那好辦,反正我又不認識他,我就說他想做皇帝,家裏藏了龍袍,製了黃金寶座,您看這樣說行嗎?”
周先生知道他是說的反話,“哼”了一聲,道:“有你後悔的時候。”隨後吩咐人把沈萬三帶下去。
這周先生是江浙左丞孛羅帖木兒的幕僚,最近孛羅帖木兒和老公主古巴斡真鬥得不可開交,他揣摩主人的心意,想到一個誣陷老公主“私通反賊方國珍”的主意。隻要涉及謀反,朝廷一向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隻要把這個罪名坐實了,不愁老公主不倒台,那他就給孛羅帖木兒立了一個大功,日後還不是前程似錦?為了這個計劃能夠實施,他多方打探,知道老公主的家奴鍾鉞金倒賣私鹽,但這罪名並不足以威脅到老公主,隻好用羅織的辦法,在販賣私鹽的名目上加上一條“通匪”,就說鍾鉞金做私鹽買賣隻是一個幌子,真正的目的是給方國珍輸送物資錢財,助其謀反。
周先生把自己的主意告知了孛羅帖木兒,得到主人的讚許,緊接著他借用孛羅帖木兒的名義,勒令官府大肆搜捕鹽販,希望找到鍾鉞金的手下,以便打開突破口。他還特意找來了鹽務督察丘義。丘義本和鍾鉞金有親,但是為了自己的烏紗帽,他也就什麼都不顧忌了,調查一番之後,查到了張士誠的行蹤,馬上派人緝拿,希望借助張士誠咬出鍾鉞金,再咬出鍾鉞金後麵的老公主,可是,卻隻抓到了沈萬三。
丘義知道沈萬三和鍾鉞金有牽涉,周先生就打起了沈萬三的主意,沒想到,沈萬三並不配合,但他並沒有放棄。
沈萬三又被押進了監牢,不久之後,周先生親自來到監牢裏,將他帶到了刑房,進行拷問。沈萬三抱定了一個信念,隻要自己不開口,保住鍾鉞金就能保住自己,為此,他緘口不說,實在受刑不過,就和他們信口胡說。陷害老公主這樣有背景的人,人證一定要經得住考驗,必須是實打實的,像沈萬三這樣搖擺不定,肯定不可以。不過周先生還是沒有放棄,他覺得沈萬三雖然暫時嘴硬,但是這種貪戀錢財的市井商人,能有什麼骨氣?隻要關幾天,上幾次大刑,不怕他不乖乖就範。
一連幾天的毒打,沈萬三是遍體鱗傷,都坐不起來了,不過他還是堅信,自己不能牽涉到朝廷權貴的爭鬥中去,也不能供出鍾鉞金,這樣還有人會來救自己,隻要自己一鬆口,什麼都完了。這天夜裏,一個老頭在半夜裏悄悄打開了牢房的門,推醒已經半睡半醒的沈萬三,那老頭往外看了看,看到別的牢房裏的犯人都在睡覺,就小聲對沈萬三道:“沈公子你放心,外麵已經有人在活動了,你這幾天抵死不做對不起金爺的事情,他老人家已經知道了,你不日就將出獄。千萬記住,什麼事情都不能說,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他們不能把你怎麼樣。”沈萬三又驚又喜,還想再問什麼,那老頭擺擺手,就趕緊走了。
沈萬三知道自己的苦沒有白受,果然鍾鉞金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想了想,又覺得不是鍾鉞金重義氣,隻是他害怕自己多嘴,說出什麼不利於他的話來,所以才買通老頭,給自己通風報信。既然他也害怕,就一定會想盡辦法營救自己,說不定這牢獄之災很快就能過去了。
不過,鍾鉞金是怎麼知道自己被抓進來,又怎麼知道有人要借自己之口陷害他呢?難道他早就知道有人要對他不利,已經做了安排?不然,自己這幾天的表現,他怎麼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那張士誠又在幹什麼,他會不會也在想方設法營救自己呢?或者他會不會已經和鍾鉞金聯絡,兩個人正在聯手,救自己呢?
接下來的幾天,還是有人不斷提審他,隻要聽他還是那副口氣,二話不說,就先動刑。但也怕他真的一命嗚呼,隻是點到為止,不敢真要了他的命。那位周先生不再露麵,每次審問他的都是陌生麵孔,丘義也來過兩次。
沈萬三知道自己最終會平安無礙,更加無所顧忌,隻是靜靜地期盼,早日得脫這牢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