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3)

第六章

21、尋找馬田

我隻知道牽駱駝的少年曾經在一家遊樂場做過事,所以,遊樂場老板能否為我們提供牽駱駝少年的情況至關重要。遊樂場老板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他甚至連駱駝的事都不知道。

“什麼駱駝,我的遊樂場從來沒有過駱駝,你們是不是搞錯了?”他說。

事情顯然出了什麼問題,後來經過詢問,才知道現在的遊樂場老板三年前才接手這家遊樂場,以前的老板據說已經出國了。

要想找到以前的老板也不是難事,他在這城市多年,必然會有一些朋友。他的遊樂場規模很大,因而他在海城也該算是個有頭有麵的人。

我們很快得到了原來老板現在的住址和電話。他真的出國了,兩年前移民澳洲,在那邊買了一個小農場,做起了農場主。我打通了他的電話,在國外兩年,他還沒有改變一口東北口音,因為是國內電話,所以他非常熱情,並且,沒用過多回憶,便想起來當年派一個叫馬田的少年幫他去牽駱駝的事。

“我隻記得那個孩子叫馬田,身世挺可憐的,很小就沒有了媽,跟著父親長大。他家裏還有個爺爺,長年患病在床,平時連門都不出。那孩子挺聰明,讓他做什麼事,他一學就會,我平時雖然對他很嚴厲,但是心裏還是挺喜歡這個孩子的。隻可惜,就是那次牽駱駝出了事之後,他就離開了遊樂場,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裏。”

“那你知道他的家住在哪裏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當初是他到遊樂場來應聘雜工,你知道,我的遊樂場很大,有很多工人,我沒辦法了解所有工人的底細。”

掛上電話我有些沮喪,遊樂場老板無法為我提供有效的線索,所以,我還得從另外的途徑去尋找牽駱駝的少年馬田。

在海城我們進行了大規模的排查活動,從戶籍資料庫中找到了不下二十個名叫馬田的人,但經過排查,這些都不是我們要找的牽駱駝的少年。後來,我們又對海城兩萬多戶馬姓人家進行調查,也一無所獲。這樣的結果隻有兩種情況,一種就是牽駱駝的少年根本就不姓馬,第二種情況是馬田隻是海城幾十萬流動人口中的一員。但有一條我卻可以肯定,就是馬田現在肯定還在海城之中,他隔上一段時間便要製造一段血案,除了為喧泄心中的仇恨,還因為他想證實自己的存在。在一個四百多萬人口的茫茫人海中,尋找一個根本沒有資料的人,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

後來我憑著記憶,找鑒證科的人畫了一幅馬田的模擬畫像,因為年代久遠,所以有些地方我已經記不清了,但是通過畫像,我們還是可以看出馬田是個眉清目秀略顯單薄的少年。

工作陷入僵局,我必須找出新的線索來開展工作。

要想找出馬田,就得從跟他有關係的人或者事入手。但我們根本不了解他的情況,所以才會無從下手。我忽然想到一個人,算起來他跟馬田有重要的關係,或者從他身上入手,可以引馬田出來。

我把想法跟隊長說了,隊長又向局裏做了彙報。因為案件關係到連環血案的製造者,所以局裏很重視,專門召開了案情分析會,會上,對我提出的方案進行了分析,最後,大家一致認為,這或許是目前惟一可行的方案,但對於其中可能存在的風險,大家也提出了充份的防備措施。

現在,名叫章良的歌舞團指揮家又拿起了指揮棒,他逢人便跟人說起他要移民海外的事。大家對此都有些奇怪,好端端幹嘛要到國外去,而且,聽說移民海外要花很多的錢,章良隻是一名樂團指揮,他哪來那麼多的錢?

不解歸不解,但是,章良要移民海外的事還是一下子散播開來。而且,很多人都知道了他已經辦完了所有手續,下個月便要飛往澳洲。

如果殘肢殺手也知道了這件事,他會不會放過這個仇人?

我們對章良實行了二十四小時監控,出現在他身邊的每一個人都逃不過我們的眼睛。我們相信,隻要殘肢殺手出現,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我們布下的天羅地網。

但殘肢殺手真的會出現嗎?

殘肢殺手沒有出現,章良卻死了。他的老婆那天半夜聽到廚房裏有動靜,章良又沒睡在床上,心裏有些生疑,便起身查看。廚房裏遍地血漬,章良倒在血泊中還在不停地抽搐。他的胸口插著一把刀,刀鋒幾乎全部沒入胸膛,血順著刀鋒源源不斷地流出來。章良似乎看到了老婆,他一隻手向著老婆伸去,眼神裏滿是痛苦。他的老婆發出一迭聲尖叫過後便暈了過去,在對麵樓上監控的隊裏同誌這時覺出了異常,趕到並將章良送到醫院時,他已經沒了氣息。

章良死得蹊蹺,那把刀就是他們家廚房裏用的餐刀,而且上麵隻有章良和他老婆倆人的指紋。他老婆雖然與他感情不和,但還沒到要殺他的地步。那麼,凶手是如何從我們的眼皮底下進入章良的家,並且悄無聲息地殺死章良?

對章良監控的同誌可以保證絕沒有任何人在當晚進入過章良的家,因為案情重大,監控的同誌不可能有所疏忽。既然沒有人進入章良的家,那麼他是被誰殺死的呢?

我們把這一天對章良的監控情況逐一進行分析,又對章良的老婆進行了盤問,後來發現了監控的同誌惟一遺漏的情節。章良那天傍晚下班回家時,在小區大門口遇到了老婆,倆人便一塊兒回家。他們進入樓道大門的時候,有一段時間的誤區,負責監控的同誌沒辦法看到。據章良老婆講,他們在上樓梯的時候,曾經碰到過一個女人。

那女人留著金黃色的波浪頭,看起來有三十多歲年紀,妝畫得濃,隔多遠就能聞到身上的香水味。章良與老婆從來沒見過這個人,便朝她多看了兩眼。在與那女人擦肩而過的時候,女人忽然停下,客氣地問章良現在幾點了。她說話時還把腕上的表豎到章良的麵前。

“你看我這表,三千多塊錢買的,可時間就從來沒準過。”

章良下意識地看了看她的表,然後敷衍地笑笑告訴了她時間。章良的老婆在邊上探著頭也看了看表,那時明明是傍晚六點二十,但那女人表上的指針卻指向八點一刻。這表上的時間錯得實在太離譜,上樓後,章良的老婆還發了一通偽劣商品害人的感慨。

那女人隨後就離開了章良家那幢樓,後麵的監控同誌可以證實。

我們實在找不出那金黃色頭發的中年女人跟章良之死會有什麼關係。

凶手必定是殘肢殺手,但他這一回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斬斷受害者的肢體。一般這種連環殺手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殺人風格,這回的異常,是因為時間緊迫來不及下手,還是故意要打亂我們的思路?

章良的死切斷了我們所有的線索,殘肢殺手像隻狡猾的狐狸,在我們眼皮底下殺了人後,又迅速彙入到人海之中。隊裏的同誌都特別沮喪,多日的辛苦竟換回這樣一個結果,大家對這殘肢殺手切齒痛恨的同時,又不得不佩服他行事高超,手段高人一等。

那天晚上,我情緒低落,想起來已經有好多天沒到醫院去看京舒了,便約了女朋友冬兒,買了束鮮花和一個果籃,到醫院裏探視京舒。

經過多日的調養,京舒已經恢複了神誌,隻是,他比以往更加沉默,常常是坐在床上,呆呆盯著病房的某個角落一動不動。安曉惠的情況比他要好得多,已經恢複了正常。她日日夜夜在醫院裏陪護著京舒,不知為他掉了多少眼淚。

我跟冬兒的到來,顯然讓京舒的情緒稍稍開朗了些。我問他現在感覺怎麼樣了,他拍拍胸脯說沒問題,下個星期就能出院了。我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把牽駱駝少年馬田的事讓他知道。我們做警察的有紀律,不能隨便透露案情,但如果讓京舒知道馬田就是那個殘肢殺手,肥馬大偉青皮的死很可能是他暗中搗的鬼,這樣,便可以減輕京舒的自責,也許對他的病情會有很大幫助。

我在病房裏坐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住不說。我想還是等到抓住馬田那天,把一切事情都搞明白了再讓京舒知道。

從醫院裏出來,冬兒挽著我,看我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便猜到肯定是最近的案子碰到了麻煩。她笑咪咪地開導我:“我看電影電視上,但凡壞人做壞事總會留下蛛絲馬跡的,你別著急,著急也沒有用。”

我不能不著急,京舒身上發生的事實在詭異,而且,如果肥馬大偉青皮的死亡不是意外,而是另有原因,那麼,現在京舒顯然成了新的目標。如果凶手是馬田,他一定不會放過京舒,還有我。

我倒吸口冷氣,隻覺得已經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也許馬田現在正躲在哪個我們不知道的角落偷窺著我,我的任何一點疏忽都能導致最嚴重的後果。

一定要盡快抓住馬田。

馬田他究竟躲在哪裏呢?

送冬兒回家後,我趕回局裏,在辦公室裏把這些年死於殘肢殺手之手的受害者資料全部調出來,從頭再仔細地看。其實這些資料我差不多都能背出來了,但我還是不死心,希望從中能找出被我遺漏的蛛絲馬跡。

最後,我的目光停留在了駱春元身上。

駱春元的死亡與其它受害者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不是死在家中,而是死在估衣巷裏。

估衣巷所在的拾荒街,惡棍懶漢加破鞋,曆來就是海城中外來人口最多,魚龍混雜的場所。那裏居民的生活水平狀況,也是海城最差的。而據遊樂場老板說,馬田自小就沒了母親,一直跟著父親生活,家裏還有一個體弱多病常年臥床的爺爺,家境非常貧寒。這些和估衣巷的情況非常吻合,馬田會不會就隱藏在估衣巷中?

拾荒街九曲十八弄,一直是海城治安的死角,那裏倒真的是一個藏身的絕妙所在。我重重地合上卷宗,決定明天一早就去拾荒街。

如果馬田真的藏在拾荒街裏,我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給挖出來。

22、鐵羅漢京雷

京舒出院那天,京揚親自開車來接他。京舒的氣色好多了,見到京揚也能勉強笑笑。隻是他精神依然鬱悶,上了車便注視著車窗外的街道,一語不發。

安曉惠坐在他邊上,緊緊地挽住他的胳膊。

“京舒你說得對,京家老宅已經在海城佇立了近百年,如果我們現在都離開它,那麼它便名存實亡了,做為京家的子孫,我們不能這樣做。”京舒邊開車邊說,“所以,在你住院這段時間,我又搬回京家老宅了。”

京舒眼前一亮,顯然精神大振:“二哥你又回來了?”

京揚嗬嗬一笑:“不僅是我回來了,還有一個人也回來了?”

“還有一個人?”京舒疑惑地道,“還有誰?”

京揚搖頭:“回到家你就能見到他,他一定不讓我說要給你一個驚喜。”

京舒低著頭在那兒想,很快心裏就想起一個人來,他的臉上立刻有了光彩,鬱悶的神色一掃而空。他在醫院裏多日,直到出院這天仍然心情鬱悶,其實他心裏,在害怕出院後再次麵對京家老宅。暫且把這世上是否有鬼的問題拋開,京家老宅這個夏天顯然出了些問題,至少是其中盤亙著一種我們所未知的力量,那力量京舒已經親眼目睹它的威力。它不僅能讓二叔京柏年精神再次分裂,而且還讓福伯慘死在房中,最重要的是,它曾讓京舒兩次見到了死去的朋友。那種力量是無形無影的,如果你想與它對抗,那麼你就是在跟一個隱形的對手做戰。京舒的心裏其實已經非常害怕了,但是,因為安曉惠,因為京家,他又不得不去麵對。這是他心裏最大的鬱結,但現在,這份鬱結顯然已經不存在了。

京揚自小就是個獨立性非常強的人,頭腦靈活,思維開闊,而且博覽群書,知識淵博,如果有誰能最終把這個夏天發生在京家的事情解釋清楚,那麼,這個人肯定非京揚莫屬。

並且,現在京舒知道了回到京家的並不僅僅是京舒一個人。

車子在馳至雲天街上時,隔得很遠,京舒便看見京家老宅門前的街道上站著一個人。他的心情立刻激動起來,隔得再遠,他還是能看清那人的模樣。那是個三十多歲身體精壯的中年人,他雙腿微分,腰板挺得筆直,但頭卻微往前勾,京舒知道那是長時間練習拳擊的結果。那人留著短發,根根向上直豎,眼睛微凹,目光卻如鷹隼般有神。

這個模樣看起來不太容易親近的男人,此刻卻滿麵春風,當車子停穩後,他急步向車門方向大步迎來。

京舒下車,不及說話,便與他緊緊擁抱。

練過羅漢拳與拳擊的男人勁道出奇地大,京舒在與他擁抱時都能感覺到他雙臂的力量。這讓他心裏生出了許多被庇護的幸福感。

此人當然就是京家大少京雷了。鐵羅漢京雷。

京雷的武校現在已經遍布全國各地,他忙著在各地巡回視察,長時間不在海城。京舒記得上回見到大哥還是春節過後,然後中間隻與他通過幾個電話。他其實並不清楚大哥的事業做得到底有多大,隻知道大哥真的很忙。現在,很忙的大哥放下手頭上的事回到京家老宅,顯然是因為知道他出了意外。

這讓京舒心裏激蕩著親情的溫暖。

安曉惠站立一旁,看著兄弟擁抱的情景,心裏雖然替京舒高興,但還是感到了一陣落寞。京舒抬眼看到了她,與大哥分開後,便拉著她過來給大哥介紹。

京雷爽朗地哈哈笑道:“你不用說我也知道這就是弟妹了,以後我們京家的老幺就要托你照顧了。如果他敢欺負你,你隻管來找我這個大哥,我保證還像小時候一樣打他的屁股,還不許他哭。”

安曉惠紅了臉,但還是落落大方地點頭:“見到大哥,我就有了可倚仗的人。”

那邊的京舒也笑著上前,一手攬著大哥,一手攬住安曉惠,大聲道:“不說了不說了,我們回家。”

他們三人進門的時候,京舒忽然又回身拉住京揚的手:“二哥咱們也進去。”

京揚搖頭歎道:“難得你還沒有忘記我這個二哥。”

“我怎麼會忘記二哥呢。”京舒大聲道,“今番我們三兄弟又在一起了,兄弟齊心,其力斷金,還有什麼事是我們三兄弟不能解決的呢?”

京揚看出這個三弟真的很開心,不僅精神爽朗,而且滿麵紅光,心裏就在感慨大哥京雷身上那種懾人的氣勢。自己無論在商界打下多大的江山,但是,站在京雷麵前,他永遠感覺自己是少年時需要京雷庇護的二弟。

京雷的魅力,初次見到他的安曉惠很快便領略到了。

進入京家老宅,京雷卻不回屋,他在庭院裏大聲道:“我一回來就聽二弟說後院水井裏地鱉蟲的事,剛才我已經去查看過了,現在,我想你們再一道跟我去看看,讓我來告訴你們水井裏為什麼會出現那麼多蟲子。”

大家怔了怔,都有些吃驚。後院水井中不可計數的地鱉蟲是一直困惑大家的一件事,任憑大家想破了腦袋,都想不出蟲子積聚在水井壁上的原因。而在很多神怪傳說或者靈異的影片中,大量的蟲子出現,總是預示著背後潛藏的災難。二叔京柏年也是因為看到水井壁上的蟲子而精神分裂。

現在,大哥京雷回家當天,便能解開水井壁上地鱉蟲之謎,這讓大家又是敬佩,又是惶惑。

掀開京舒蓋上的氈布,那些地鱉蟲擠作一團,粘滿了井壁。隔上這麼多時間,地鱉蟲仿佛又多了許多,他們密密麻麻地排列,又不停地運動,還發出一陣陣難聞的土騷味,看了讓人心裏發毛。

京雷站在井邊,俯下身,兩根手指捏著一隻地鱉蟲向著大家舉起,他搖頭歎道:“如果平時我們見到這樣一隻蟲子,根本不會把它當回事,因為憑借我們人類的力量,可以輕而易舉便將他捏得粉碎。可是,如果數以萬計的蟲子出現在我們麵前,我們便會感到恐懼。從生物學的角度來講,萬物平等,都是自然界的衍生物,人與蟲子之間存在著一種辯證的關係。蟲子弱小,但足以讓人類恐懼,你們一定聽說過非洲食人蟻的事情,所以說,從宏觀上講,人與蟲子誰的力量更強大些,或許還是個未知數。”

京雷把蟲子扔回京中,拍拍手笑道:“我們今天當然不是來探討生物學,人與蟲子的哲學關係也可以暫且拋開,我們隻要解釋眼前最具體的現象。”

他伸手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然後眯著眼睛看看頭上火辣辣的太陽,嘴裏呢喃道:“這天實在太熱了,我在全國各地來回跑,就覺得海城的氣溫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