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3)

第七章

25、戰勝心魔

安曉惠輕飄飄地在京家老宅裏走動,她穿著一件荷葉領的斜襟短袖上裝,下身穿曳地的淺綠色百葉裙,頭發披散開來,整個人安靜得像一塊凝固的冰。她走動時目不斜視,臉龐有如一彎滿月,莊重且肅穆,看著頗有幾分過去大家閨秀那種矜持。

荷葉領的斜襟短袖上裝與淺綠色百葉裙,是她與京舒在海城的仿古一條街上買到的,他們那天走進那家專營仿古服飾的小商店,安曉惠第一眼便看中了這套衣服。她從更衣室裏換了衣服出來,京舒眼前一亮,他分明看到了一個從曆史長廊中走出的女孩。那天安曉惠還把頭發挽了起來,再取店中一個團扇捏在手中,向京舒走來時自己也覺顧盼生姿,好像自己就是一個戲裏的人。

這套衣服後來就擺在了京舒房中的衣櫥裏。

京舒是學曆史的,他告訴安曉惠,衣服的款式在晚清和民國初期特別流行,那時雖然已經有了洋服,但不管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甚至戲子娼妓,出席一些比較重要的場合,或者到照相館去拍照,還是大多喜歡穿上這樣的衣服把自己打扮得賢淑端莊。

安曉惠喜歡這套衣服,即使收在衣櫥中不穿,也是隔上三兩天便要取出來熨燙一番。

現在,安曉惠身上便穿著這套衣服,她穿行在京家老宅古意十足的門廊走道間,分明就是一個走在晚清或者民國初年的女子。

安曉惠從樓上下來,穿過廳堂,來到外麵的庭院裏。又是一個月光如水的夜晚,天上的滿月將沾些紅暈的月華曬落在她身上。這時她的表情有些怪異,像是迫不及待要去做些什麼,又像對要做的事懵然不覺。她一雙眼睛睜得很大,那裏麵深邃得好像可以容納無數歲月煙塵。

月華如水,安曉惠在月光下舒展著肢體,開始輕輕地舞蹈。

沒有音樂的節奏,安曉惠舞動得如水般輕柔。

廳堂內這時有一雙眼睛,隔著窗欞死死盯著月光下舞蹈的安曉惠,因為緊張,他的雙拳已經握緊,全身都進入一種備戰狀態。

他就是京家大少京雷。

這天半夜,外麵輕微的響動再次驚動了京雷,他出門後便看到了安曉惠像個遊魂樣走到了庭院之中。京雷立刻知道怪事再度發生,隻是這一回,異常的是安曉惠而不是京舒。

京雷知道,自己此刻與那種未知的力量已經近在咫尺了,隻是他還找不到目標,滿身的力量根本無從喧泄。他隻能暗中注視著安曉惠,希望從她身上,能找出那力量的所在,繼而找到背後施以這種力量的人。

庭院裏的安曉惠舞蹈了大約半個小時,額頭上出了不少汗,人也有些微喘。但她根本不去擦拭額上的汗,在院中繼續站了好一會兒,這才緩緩轉身。京雷看到她的表情呆板,跟那晚的京舒一模一樣,便斷定她此刻亦是被人控製了心智。隻是,如果那股力量要加害京家的人,為什麼隻是控製京舒與安曉惠的神智,而不去傷害他們,偏偏京揚卻遭逢了不測?

京雷及時隱在黑暗裏,但就算他此刻站在安曉惠的對麵,她也未必能看到。

安曉惠走向樓梯,慢慢走上樓去。

上次京舒回到房裏後便沉沉睡去,再沒有了異狀。今晚要不要繼續跟下去,京雷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跟上去看個究竟。

安曉惠推開京舒的房門走了進去,京雷隱在門邊,探頭向裏張望。安曉惠回到房中卻不上床,她坐到了東牆邊的一個梳妝台前。梳妝台是清朝的古物,有一麵橢圓形的鏡子,邊框雕了荷花的圖案,看起來古意十足。

安曉惠坐在鏡子前麵,慢慢將自己長發盤起,又取出化妝品,開始梳妝。

安曉惠背朝著門的方向,京雷看不見她畫妝的過程,但他還是能感覺到她動作緩慢,好像畫妝並不是她的本意,而完全是受另一種力量驅動。

門外的京雷已經非常奇怪了,而且,心底又隱隱生出些寒意來。他不懼怕任何出現在他麵前的對手,哪怕對手再強大,但是,眼前的一切卻根本不讓他有出手的機會,好像對手早已洞悉他的心理,隻不過跟他在玩貓捉老鼠的遊戲。

那邊床上的京舒睡得香甜,好像對發生在他身邊的事恍然不覺。

深夜對著古鏡梳妝打扮的安曉惠一直畫了半個小時,然後,京雷看到她終於站了起來,並且緩緩向著京雷隱身的方向轉過身來。

那一刻,縱是京雷也忍不住感到了強烈的驚懼。

安曉惠兩片眉毛變得雪白,唇膏胡亂抹在了嘴的周圍,讓她的嘴看上去足足大了一倍。還有她的兩頰,不知抹了什麼東西,看上去一片血紅。

深夜裏,一個美麗的女孩忽然變成了這個模樣,就是誰見了都會膽顫心驚的。

京雷隻覺心跳得厲害,自己分明已經感覺到了對手近在咫尺,甚至已經感覺到了即將降臨的危險,但他卻仍然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安曉惠慢慢走到了門邊,在京雷還在錯愕時,驀然拉開了門。

現在,京雷與把自己畫得猶如鬼魅的安曉惠麵對了。京雷凝立不動,他不知道安曉惠是否已經看見了自己,從安曉惠依然呆板的臉上,他得不到任何提示。

京雷不動,安曉惠也不動,倆人靜靜地對恃了好幾分鍾,就在京雷覺得一顆心就要跳出胸膛的時候,安曉惠忽然先動了。

她拍著手,衝著京雷嘻嘻笑起來,口中開始念那首關於大頭娃娃的童謠:

大頭大頭,下雨不愁。

你有雨傘,我有大頭。

京雷頭皮發麻,全身凝聚的力量都在這一刻消散。如同鬼魅般的安曉惠唱了一遍又一遍,那些音符從她血紅的兩唇間吐出來,落入京雷耳中時,京雷臉上已現出痛苦的表情,好像那些聲音是有形的,在重重敲打著他。

京雷低吼一聲,重重一拳向著還在吟唱的安曉惠擊出。

這一拳,在離安曉惠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京雷皺緊眉頭,顯然勉強抑住心中的躁動。而他麵前的安曉惠,對停在眼前的拳頭恍若不覺,臉上還在怪異地嘻嘻笑著,兩手拍得也更響了些。

京雷這時做了一個決定,他飛快轉身,拔足往樓下奔去。

他既然找不到控製安曉惠神智的人,又受不了安曉惠口中吟唱童謠的蠱惑,那麼,他還是回到樓下,等著那神秘的力量來找自己吧。那神秘的力量曾控製過京舒,要想傷害他那一天便足以要他的性命,所以,料想它不會假借安曉惠之手來傷害他。

京雷主意拿定便一刻也不再停留,他現在隻想回到房裏蒙頭大睡一場。

要命的是,京雷忽然找不到他的房間了。

京雷奔下樓梯,下麵本來應該是廳堂,他的房間就在廳堂的西側,但是,當他奔下最後一級樓梯,左右看一眼,卻發現自己仍然在二樓,京舒的房門還開著,門裏隱約傳來安曉惠拍手和吟唱童謠的聲音。

京雷毛骨悚然,知道自己已經被那股力量腔製了部份意識。眼前的這一切不是真的,隻不過是那股力量讓他產生的幻覺,他不能被幻覺左右,否則,隻怕今晚凶多吉少。

京雷再次向著樓下奔去。

他回到的仍然是二樓,仍然可以看見京舒的房門和聽見安曉惠的吟唱。

不可理喻的現象讓京雷頭疼似裂,即使明知是幻覺他還是忍不住要向著樓下奔去。仍然還是二樓,看到的還是二樓的房間。他再轉身上樓,依然還是二樓。京雷不跑了,他知道今夜回不去自己的房間了,那股神秘的力量終於找上了他,這不正是他回到京家所希望發生的事嗎?他隻有親身親曆那種發生在京家其它人身上的怪異的經曆,才能找出對手,並且擊敗它。

現在,那股力量讓他如願了,他怎麼能隻顧著逃避呢?

京雷在樓梯前站定,習慣性地紮穩步子,全身戒備,力量蓄滿雙臂,做好了臨戰的準備。他衝著走道方向大聲喝斥:

“不管你是什麼東西,給我出來!”

回應他的隻有安曉惠拍手和吟唱童謠的聲音。

“如果你跟我們京家有仇,就光明正大地放馬過來,京家的事,我京雷一肩承擔。裝神弄鬼,不算英雄好漢!”

京雷厲聲大喝,聲音在空曠的走道裏回響,但卻依然如石墜海,根本沒有回應。這時候,安曉惠吟唱童謠的聲音更大聲了些,京雷忽然決定不再等待,他大踏步向著京舒的房間走去,他要製止安曉惠,她的吟唱不斷騷擾著他的意誌,他必須讓她停下來。

京舒的房門虛掩著,京雷到了門前,毫不猶豫,一腳重重踹向房門。

房門應聲而開,但是,京雷卻已經看不見房裏的京舒和安曉惠了。

霧,好大的霧,視力在這裏變成了無用的東西,你根本看不清這霧裏究竟都有些什麼。京雷猶豫了一下,明知這霧裏肯定隱藏著凶險,但還是大踏步邁進房間。他凝神細聽,似乎聽到了一些輕微的聲音就在身邊,他全神戒備,還是大踏步走到房間中央。

原本床和家俱的位置,現在都空空蕩蕩的,京舒與安曉惠竟似消失在這霧中一般。京雷心中縱然驚疑和恐懼,但知道自己已沒有了退路,大不了就是一死,但自己如果此刻退縮不前,那麼京家就真的沒人能解開這謎底了,京家亦可能從此再也不能在海城立足。

霧的前方忽然有了光亮,光亮漸漸驅散了濃霧。

京雷凝立不動,雙臂微顫,力量已如滿弦之箭貫注雙拳之上。

他又聽到了拍手聲,又聽到了嘻嘻的笑聲,那首童謠再度在霧中響起。

大頭大頭,下雨不愁。

你有雨傘,我有大頭。

這回吟唱聲顯然不是安曉惠發出的,它也不是任何京雷熟悉的人的聲音。京雷正在猜想誰在那裏吟唱,麵前的霧忽然一下子散了。一個半人高的小孩拍著手嘻嘻笑著出現在他麵前,那些童謠也是從他的口中傳出來的。

這小孩沒穿衣服,皮膚白得出奇,透過光亮,可以見到皮膚下根根血管。小孩削瘦的身子上麵頂著一個碩大的腦袋,五官隻在腦袋下方很小的一片範圍內,額頭往上,像頂著一隻熟透了的西瓜。

——大頭娃娃。

傳說中的大頭娃娃現在出現在京雷的對麵,有一瞬間,京雷血往上湧,眼前一陣暈眩,但接著,他便努力抑製住自己的恐懼,身體保持著戒備的姿勢,瞪大眼睛看著麵前的大頭娃娃要幹什麼。

大頭娃娃嘻嘻笑著,嘴裏童謠聲念得更響亮了些。

他徑自向京雷撲了過來。

京雷沒有絲毫猶豫,一拳用盡力氣直擊出去。拳頭在擊中大頭娃娃的瞬間,大頭娃娃便整個四分五裂了,好像他根本不是血肉之軀,而是由最脆弱的瓷器做成。那些飛濺的碎片有一些直衝向京雷的臉上,京雷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另一隻手飛快擋在眼前。

再睜開眼時,視線裏已經再沒有了霧氣。他置身在京舒房間的正中央,一側的床上,躺著猶在鼾睡的京舒,另一側的梳妝台前,伏著昏迷不醒的安曉惠。

京雷怔了一下,立刻便明白自己戰勝了心魔。

原來大頭娃娃並不像傳說中那麼可怕,甚至他是如此地不堪一擊。京雷此刻胸中,被勝利的豪情充滿,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三聲,高聲呼叫京舒的名字。

他要把自己適才的經曆告訴京舒與安曉惠,這樣,他們一定也會像他一樣,心裏再不會為大頭娃娃感到恐懼。

26、包子鋪裏做人質

“我發現了馬田。”我在電話裏說

“你再說一遍,你發現了誰?”隊長略帶疲倦的聲音忽然提高了聲調。

“我說我發現了馬田,就是這些日子兄弟們快把海城翻過來都沒找到的馬田。”我抑製不住得意地道,“如果你再不派人過來,那家夥跑了可別怨我。”

隊長嘴裏罵了一句髒話,但我知道那句髒話用在這裏隻是表示一種感慨,甚至是對我的褒獎。我接下來說了我所在的方位,隊長表示馬上親自帶人過來,他讓我嚴密監視馬田的一舉一動,絕不可以讓他有逃脫的機會。

其實我現在根本看不到馬田。馬田在屋裏。

就在馬田適才回身的一瞬間,我確定這個家夥已經認不出我來了,因為我從他眼裏,看不到絲毫意外或者吃驚的眼神。

“我說了我沒有事,你還要問什麼?”馬田麵無表情地說。

“這附近哪裏有加油站,車子沒油了。”

“往前去兩公裏就進入市區,你到那裏再問吧。”馬田話沒說完便轉過身,徑自向前走去。

我輕輕籲了一口氣,隻覺得一顆心都懸到了嗓子眼。在這裏發現馬田是我沒想到的,隊裏的同誌苦苦尋找多日,結果一無所獲的目標竟會如此輕易出現在眼前,我甚至有些不敢相信這樣的事實。但馬田的背影還沒有完全隱沒在夜色裏,我可以肯定我見到的就是當年牽駱駝的少年。

我偷偷跟蹤了馬田。

馬田走進了岔道口下去幾百米處,路邊的一家小餐館。說是小餐館,其實那隻是一家小吃店,門上汙穢的招牌上顯示這是一家包子鋪。房子建在路邊,隻有孤零零的一座,一看就知道是違章建築,因為這裏已是郊區才沒有人過問。包子鋪再往前幾百米,是十幾幢正在興建的高樓,雖然已是晚上,但工地上仍然燈火通明,打樁機攪拌機的轟隆聲不絕於耳,高高的腳手架上,還可以看到幹活的工人。我在離包子鋪十幾米的地方停下,看到幾個剛幹完活的工人走進包子鋪。

看來這裏就是馬田的家了。我沿著房子轉了一圈,那房子隻是兩間低矮的磚瓦房,牆麵甚至還露出紅色的磚塊。我特別注意了房子還有沒有其它出口,確定隻有一個門時,這才掏出手機給隊長打電話。

我估算隊長帶人趕到最多也就半小時的工夫,所以這時心裏很輕鬆。我隻要堅守半個小時,等隊長帶人趕到,便算大功告成。抓住了馬田,讓局裏難堪了六年的殘肢殺手連環殺人案說不定便能告破,我也能確定當年朋友們的死,是否跟這個家夥有關。我的心情很愉快,抽出一顆煙來點上。想想馬田剛剛回到房子裏,應該不會那麼快出來,還有這半小時的時間,我就想打電話告訴冬兒,晚上有任務,去不成她家了。

我剛掏出電話,忽然聽到身後有人說話:

“天晚了,你還不回家嗎?”

我悚然一驚,涼意從腳底一直升到胸前。我飛快地轉過身來,看到了一雙深邃陰沉的眼睛。

“馬田!”我忍不住低呼一聲,右手下意識地往腋下掏槍,但這時候,一陣冷風落下,接著我腦袋上一陣巨痛,已被重物擊中。我的身子立刻軟綿綿地癱倒在地。

我暈了過去。

我以為我昏迷了很久,但事實上我昏迷了不到五分鍾。我置身一間簡陋的房間裏,沒有窗簾的窗戶外麵,月明星稀。我嗅嗅鼻子,聞到空氣裏飄蕩著一些幹草與牛糞的味道。於是,我便確定我現在就在剛才我監視的房子裏,我成了馬田的俘虜。

因為隊長還沒有帶人趕到,因此我確定我昏迷的時間不會太長。並且,知道馬上隊裏的同誌就會趕來,所以我並不慌張。

小屋裏沒有開燈,隻有窗外的月光透進來,但已足以讓我看清屋裏的情形。小屋不大,十個平方左右,隻有簡陋的一張床和一張桌子,在西邊牆角,還胡亂堆著厚厚的稻草,我適才聞到的幹草與牛糞的味道便傳自那裏。現在,我被綁在一把椅子上,嘴裏還被塞進去了一塊破布。破布有股難聞的油腥味,我心裏直犯惡心,心想呆會兒抓住馬田,一定要抽空踹他兩腳解解氣。

馬田不在屋裏,我想呆會兒隊裏的同誌進來看到我這副模樣,實在是件挺丟人的事,便想怎麼樣才能解開綁住我的繩子。

我很快就放棄了這一想法,因為門“吱呀”一聲開了,馬田低著頭冷著臉走了進來。他站在我對麵,也不說話,就那麼出神地盯著我看。

“你看夠了沒有,看夠了就哪涼快哪歇著去吧。”我說。

“我奇怪你們居然能找到我。”馬田低低的聲音說,“你別以為你能騙得了我,你叫秦歌,是刑警大隊的警察,你現在正在追查殘肢殺手連環殺人案。但是,你還有私心,就是想從我身上查出你朋友的真正死因。”

我略顯詫異,沒想到馬田對我了解得這麼清楚。

“而且,我還記得,當年京舒開車撞斷駱駝腿的時候,你也在車上。”

這回我悚然動容了,馬田的話,似乎在暗示我什麼。他沒有忘記我,就像我沒有忘記他一樣,剛才那個照麵,他一定認出了我,這才趁我不備,溜出包子鋪偷襲了我。事隔六年,他對我印象還這麼深刻,而且,知道我在追查殘肢殺手連環殺人案,甚至連我的私心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這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我在調查殘肢殺手的時候,殘肢殺手也在調查我。

我現在幾乎可以確定,站在我麵前的馬田,就是殘肢殺手。

事情到這時,我已經可以理出一個頭緒來了。六年前,京舒開車撞倒了駱駝,給了馬田一些錢作為賠償,但就是那些錢,讓馬田在回家的路上遭到了一幫小痞子的搶劫。馬田被小痞子打倒在地,又開始傷心地哭泣,就在這時,他遇到了章良與駱春元一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