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畢立克!隻要你知道,隻要你實現出在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人,他們的痛苦比你的要高出數百倍,他們的生活那樣惡劣,和你這樣四周環繞著和善,安寧與愛情的比起來,你的真是快樂的天堂,那末——”
“這是不確的——這是不確的,”畢立克用力打斷他的話頭,“我情願把我的運命去和最下等的乞丐對調——因為最下等的乞丐比我要幸運的多。待盲人這樣好,使他舒服,使他奢華,是一種錯誤。把他們趕出去讓他們在世界上飄流著比那樣要好的多。如其我是一個普通的乞丐,我一定比現在更快樂吧。我將找到事做,我的思想將永遠沒有暇空吧。早上我就要打算怎樣去得到我的中飯,或是怎樣去把一個銅子用的最經濟,最有效率吧。當我打到一網時,我就要高興的了不得,晚餐與宿處可不再憂慮吧。如其事情不順利。須忍耐饑寒,那末我至少有思索的食料,我的閑暇也得充滿吧。最壞也不至受苦像我現在這樣吧。”
“你那樣確定嗎?”馬克西姆冷冷問著;他是當他望向維麗時他的眼睛說出慈善與同情。她的麵很慘白,急躁與惶惑。
“自然確定的。”畢立克驟然地回答,差不多帶著粗暴。
“我不想和你爭論這一點,”馬克西姆仍舊冷然說,“也許你是不錯的,在別種環境內你的生活雖將艱苦,他是你也許由此造成一個好人吧。現在你的言語與行為簡直是一個極端的自私自利主義者。”那老兵士這樣說了之後,向維麗憐憫地望了一眼在煙霧中走出去了。
這次的談話沒有使畢立克的態度發生絲毫的變更。它既不能救濟他的自私自利,也不能使他樂天知命。他的不滿足因了它的刺激,反而增加了。
他有時差不多要實現出他的舅父所描寫的感覺了。黑暗的憂愁的地球一點一點從他的近旁退去,廣大的天幕伸張在一切的上麵。他聽到上天的武器可怕的響聲並且模糊地實現出驚人的空間的無限。於是靈聲息滅,靜寂管束著一切,他的靈魂也和平了下來。有時這種幻觀中間,還夾著維麗與他母親的聲音。
他是這些精神的竟爭與模糊的觀念,雖苦難了他的靈魂,而不能滿足他的願望。它們產生熱烈的奮力,可是它們那樣的無勢,結果隻能尖銳病魂的痛苦,要拚命達到充足的印象是不可能的。
第十七節
離貴人家四十裏的地方有一個小鎮,它因為運氣好,得到了一個神奇的舊教的神像。這神像的神力的性質與大小都由了研究這些事情的人精確地決定了。凡在指定的一日徒步往拜神像者,可以赦罪二十天,這就是說,這樣,他們的靈魂在滌罪所中的日子就可減短這麼許多。
這個時候適在秋天,正和每年的賽會祭神節同時,因此無數巡禮者與乞丐,賣者與買者都蜂擁人市,市上景像大生變化,連它自己也不認得自己了。
那舊禮拜堂的內外都用花圈與青樹枝裝飾著。鍾聲終日快樂地響著。近鄰鄉紳的車子在路上絡繹不絕。巡禮者群集在街道與廣場,還有許多在市內找不到立足地的都駐紮在市外田野裏。
大祭日禮拜堂內集滿了多種多樣的人,引到它那裏的道路的兩旁,排列著無數乞丐,伸出了手要求布施。從上麵下望時,這形狀竟像一條龐大的蛇,有時躺著不動,有時運動著它的多色的鱗並且向前慢慢移動著。
街道二旁的小巷內,也有無數乞丐排列著要求布施。在街道的人叢中可以看見馬克西姆,畢立克與杜更。他們是到這個賽會裏來購買貨物的。購買完畢後,他們乘著人潮擁向他們的旅舍去。
忽然間馬克西姆的黑眼睛發光了,似乎一個人忽然想到了一種快樂的思想一樣,他轉向一條引到田野去的狹巷中去了。
他們正在前進時,在大喉嚨的群眾的喊聲中,販賣者的叫賣聲與車輛行動時的響聲已經失去個性了,它湧起來如像遠海的怒號。
出了市鎮,群眾漸漸稀薄了,他是就是在這裏還是有腳步,車輛與人的聲響。
對於這種雜亂的聲音,畢立克心不在焉地聽著,他的心中充滿了混亂與衝突的思想。他跟著他的舅父走,茫然不知所止,時時顫抖著並且拉緊他的大衣,因為日子非常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