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物的特色,也許就是從他們的目光中開始塑造的。我和他們一樣,靜靜地親近著這別其特色的德天瀑布。
2000.1
尋夢鎮南關
又是一個黃昏悄然而至,寂靜來臨,低沉的山野間彌漫著一股幽思的氣息,幾片樹葉飄落,在暮風中飛舞,暗黃的日光從灰蒙蒙的天空頑強地透出來,照在關前隘口兩山麓間。
那堵邊境城牆浸沒在炫亮的夕照中,使結滿苔蘚瘢跡的灰褐色磚塊塗抹上一層有些蒼涼的暖色。罅隙間伸出和垂掛的蓬草、虯藤,在風的慫恿下,居然也掙紮著抖動暗綠色的旗子,和殘缺的豁口一起,把原本還完整的餘輝割裂成斑駁陸離的碎片。
我在憑吊古戰場的時候,養成了一種習慣,很樂意聽任晚照的輝煌誘惑,散步在交疊著太陽碎片和黑色音符的城牆下,慢慢地尋覓著遙遠的記憶,著力找回那個已縹久渺去的遠夢。於是產生了一種奇怪的念頭,渴望在廢址中找到一支折斷的矛尖,或是一小枚鏽蝕的盾牌殘片,從它的存在,證實這裏真的曾有過猛烈的搏殺,和一次次旗升旗落的朝代興衰更迭。然而,除了魚鱗般的風化磚片和其間倔硬的蕨草外,終未得到我所希望的遺物。
但曆史終究是曆史。那冷峻的灰褐石塊疊起的殘牆向人們訴說著百年滄桑。
鎮南關(現在稱友誼關),是廣西通往越南的門戶,對麵不遠處是越南北部重鎮諒山。出關經諒山、北寧可達河內,曆來是我國和越南往來的必經之地。1885年法國侵略軍進犯滇桂邊境,淮軍將領潘鼎新退縮怯戰,節節敗退,鎮南關被攻陷。正當邊疆危急之際,清政府主戰派、兩廣總督張之洞起用了年近七十的老將馮子材率軍抗法。
關前隘口兩山麓間,築起了四裏長的高牆,黑壓壓排著的兵陣,手中所執刀、矛、戈、戟等兵器。邊關蒼茫,羽書飛箭,旌旗飄曳,刀光劍影。馮老將軍指揮官兵同法軍激戰兩晝夜,“斃匪千餘,擒斬數百,並奪獲槍炮、幹餅不計其數”,馮子材揮師出關乘勝追擊,把法軍趕出文淵、諒山等地,這就是聞名於世的鎮南關大捷,也是近代中華民族反帝鬥爭中從來沒有過的大勝利。我清楚地記得曾經讀過當時法軍司令給法國茹費理內閣的一份電報雲:“我痛苦地報告你,尼格裏將軍受重傷,我軍撤出諒山,中國軍人數眾多,聲勢浩大地湧出三個縱隊,勢不阻擋地攻擊我軍的陣地。愛爾明加中校在敵軍數倍的強大優勢麵前,又以彈藥告盡,通知我,他不得不後退至穀鬆一和屯梅。”這是失敗者的自白、勝利者的捷報。
繁華如夢,世間之事不過是過眼雲煙。但這堵城牆和一場戰爭的民族英烈朝夕相伴,沐浴春風秋雨,默默地長相廝守了一百多年。
這就是曆史。當人們需要它的時候,它變得如此威嚴肅穆,當人們淡忘它的時候,它是那麼蒼涼和苦澀。我不禁想捧起它們,去觸覓馮子材們留下的腳印和歎息,就像觸到古城牆下那支折斷的矛尖、那一枚鏽蝕的殘片。
古城牆的影子突然變得厚重起來,擠壓著我的心。我想長長吐一口氣,卻害怕碰碎恬靜的黃昏。
我迅速地擺脫陰影的折磨,艱難地登上了殘缺的古城牆,我忽然感覺到自己畢竟是高大、有力的,於是便亢奮了起來。
這又一個世紀即將過去了,古城牆的憑吊者一年比一年多,人們來這裏懷念這令後世崇敬的先輩,就連西半球的種族也來祭訪。
.曆史終究要翻過這一頁,中國畢竟是中國人自己的。鎮南關的古城牆永遠作證。
1995.3.
水龍城石緣
都說柳州石很美,柳州人玩石很“瘋”,前些日子便和幾個朋友到了柳州。
當主人們領著我們來到箭盤山的八桂奇石館時,那赭色、褐色、綠色、灰色、黑色的林林總總的石頭有的氣勢磅礴,有的端莊巍峨;有的神人仙怪,有的飛禽走獸,似是而非,不說不像,說了就像,越看越像,形神兼備,意境朦耽,實在令人賞心悅目。這些由大自然神工鬼斧,天仙魔力所創造出來的柳州奇石賜與我們一次又一次靈感覓獲的驚顫和狂喜。隻有這時候,我們才體味到猴子掰玉米的笑話原來卻是人類心理的自嘲。於是,朋友們居然不顧疲勞,當夜匆匆直奔馬鞍山奇石市場,不嫌累贅地揀購石頭數塊,跟著柳州人發起了這一門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