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為語言招魂(2 / 2)

更重要的是,生活是語言之母,任何繞過相應生活經曆的語言學習必定事倍功半。當英語僅僅作為一門外語時,在學習者那裏常常隻是紙上的符號,無法連接心中的往事,於是類似沒有愛情的一紙婚書,沒有歲月的一張日曆,或者是庭院房屋已經消失的一個住址,沒有生命感覺的注入,不是活的語言。學習者們不一定知道,英語中所有尋常和反常的語言現象,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不過都是曆史的自然遺痕。在過去的十幾個世紀裏,英語是先民遊牧的語言,是海盜征戰的語言,是都市和市民階層頑強崛起的語言,是美洲殖民地裏勞動和戰爭的語言,是澳洲流犯、南洋商人以及加勒比海地區混血家庭的語言,是南非和印度民族主義運動的政治語言,是資本主義技術精英在矽穀發動信息革命的機器語言……中國人置身於遙遠的農耕文明,沒有親曆這諸多故事,對英語自然少不了經驗障礙;如果對這一切又沒有足夠的知識追補,真正進入英語無異於緣木求魚。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對於一切學習英語的人來說,眼前這本《英語的故事》是十分重要的讀物。作者羅伯特·麥克拉姆等人給學習者們提供了必要的補課。他讓語言返回生活,返回語言產生的具體情境。他拒絕語言學中的技術主義和工具主義,堅持從語言中破譯生活,以生活來注解語言,用一種近似語言考古學的態度,將讀者引人曆史深處,其細心周到的考察,生動明快的筆觸,恢複了語言與生活的原生關係,重現了語言背後的生存處境和表達依據,使一個個看似呆板和枯燥的詞語起死回生。這是一本為詞典找回脈跳、體溫以及表情的書,是為語言學招魂的書。它甚至不僅僅是一本語言史,而是以英語為線索,檢索了英語所網結的全部生態史、生活史、社會史、政治史、文化史,在史學領域也有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

文化史當然包括了文學史讀過此書之後,像我這樣的文學讀者,對莎士比亞、尤利西斯、惠特曼等西方作家想必也會有新的發現和理解,對一般文學史裏的諸多疑團可能會有意外的恍然大悟。

因此,在一個中國全麵開放的時代,一切對西方有興趣的讀者,一切知識必須涉外的學者、記者、商人、教師、官員以及政治家,都能從這本書中獲益,都能透過英語之鏡對西方文明獲得更加逼近和入微的觀察。

本書的譯者歐陽昱,長期旅居英語國家,又是一個詩人兼小說家,有漢語寫作和英語寫作的豐富經驗,在此書的翻譯中經常音意雙求,源流兼顧,形神並舉,有一些譯法上別開生麵和饒有趣味的獨創,頗費了一番心血。個別詞語如“幣造(coin原意為幣,引意為生造或杜撰)”,出於詞彙上援英人中的良苦用心,雖不易被有些讀者接受,卻也不失勇敢探索之功,為進一步的切磋提供了基礎。

2004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