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到了中年,或許是感覺鬧市區的生活過煩了,因而,常常想起在那秦嶺深處的那一段歲月。寂靜、平淡,富有激情,向往的是美好的未來,直視的是莽莽林海。
在那個年代,那個歲月,一個青年人如有一份工作,無論是幹啥,就很不錯了,既便是在外開山築路,下井掏煤,就是萬幸了。我們村比我大幾歲的,為了跳出“農門”,爭取一個轉戶的職業,險些把腿跑斷。我那時,由於“文革”遺風的影響,中途失學。幸好,公社領導給了一個進山教師的指標,自然,心喜意悅,但也難免會有一種對上學的向往,對中斷學業的遺恨。因為,我剛剛步入上中學的年齡階段。
我到的第一站是在秦嶺深處的一麵陽坡的中段處,離平原近百公裏。那裏,散落著十幾戶人家,一所學校。初到時,感覺異樣,因為,眼前那望不到底的溝壑,高聳的山峰,茂密的森林,彎彎的山道,一座連一座的山脈,著實使我萌生了一種說不出的不習慣及真正熔入大自然的親身體驗。在那裏,我手把手的給大山裏的孩子教字說文,我一次又一次的背送孩子翻溝越嶺,又一次次在村民的邀請下,參加並主持山裏人的婚喪嫁娶。因而,在不長的時間裏,我熟悉了他們,他們理解了我,彼此間有了較深的友情和友誼。
在深山裏工作,耐得住寂寞是第一關,其次就是要會調節心態,特別是在這沒有電視,看不到新聞的地方。當然,我的愛好中有一個內容,就是爬山。爬山,一是能登高望遠;二是能忘掉煩惱,使身心愉快;三是能了解大山,認識大山。一次,在閑暇中,我登上了後山的頂峰,這裏,海拔2100米,其高度不說在眾山之上,起碼有杜甫先生說的“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的韻味。忽然間,我在頂峰的一側,發現了一個水池,麵積約50平方米,周圍長滿著荊棘藤條。顯然,因人為的開采和自然的風頭高,這裏是沒有了樹林,隻是零星的生長著碗口粗的油鬆。走進細觀,池邊水清澈見底,池中央黑綠黑綠的,池麵水幹幹淨淨,偶爾有微風拂過,隨之出現層層漣漪。我自言道:山高水高,高山出俊美,高峰上的一道風景線,難得啊!於是,我順著該池邊沿,漫步了一圈,池水裏映出了藍天白雲,顯現出了我的倒影,由於我的走動,我似乎在藍天白雲裏遨遊,似乎溶於水和藍天之間。
晚上,我不自覺的串到了鄰家。鄰家主人,六十有餘,一個孩子,未婚。父子倆見我來,急忙讓座,並說:“鍋裏有大豆糝子。”我回答:“咋不早說!飯已吃過了。”“以後咱兩家不如合成一家。”主人說。“那會給你們添麻煩的。”我繼續回答。“到我們家來,是瞧得起我們,添啥麻煩呢!”主人接著說。“娃的意見是啥!”我開玩笑似的問。“有啥說的,合就合吧。”看上去,主人的孩子很爽快。為了弄清山頂上那個水池的情況,閑聊一陣後,我有意轉移了話題:“梁頂上有一個水池,足夠大的,很有點景觀。”主人問:“你上去咧?”我回答:“上去了,路很難走,夠費勁的。”主人說:“那個水池,咱們當地人習慣上把它叫‘天池’,傳說是玉皇大帝下凡洗浴的地方。池中的水,看起來純淨,但那個地方一般人是不常去的,因為,過去有幾家人曾在那裏居住過,由於人為的搗騰,把個池麵經常弄的渾不jiji的,樹葉柴草飄的到處都是。一天,激怒了玉皇大帝,玉皇大帝一氣之下,讓這個山頭三年沒有見到雨水,致使這幾戶人的莊稼顆粒無收,他們隻好遷移它方。之後,池水恢複了平靜,恢複了往日的麵目。”聽到這裏,我似乎又感覺到了,藍天上的白雲從池麵上空緩緩飄過,池麵裏倒映著緩緩飄過的白雲和藍藍的天空。
又一個周末,我走近天池。這天,天氣不是多好,初爬山時,呈現多雲,到了頂端,已是陰雲布頂,那時候年輕火盛,不怕下雨,隻喜歡在暴雨狂風中洗浴,所以,沒有在乎天氣的好壞。為了看清楚天池的全貌,我爬上了個製高點。在那裏,呈現在眼前的天池,灰朦朦的,池麵上升騰著霧氣,偶爾,有流雲從池麵上飄過,而且是淡淡的、濃濃的、一絲一絲的。忽然,落起了星星點點的雨,這雨隨著風,逐漸變大,越來越密,繼之,下落如線,一時間,腳下的雨水彙成了小溪。天池池麵,出現了無數個被雨點激起的水泡,這些水泡忽現忽沒,整個場麵,如同一個水的世界。時令,多虧是夏季,我並沒有感到不適。一會兒,雨停了,天空出現了亮區,陰雲慢慢退去,眼下的峽穀,清新氣爽,縷縷紫煙,緩緩升起,環繞山腰,飄散高空。呈現在眼前的天池,猶如一顆璀璨的明星,一個鑲嵌在群山環抱中的藍色寶石,明亮亮,閃銀光,從地理位置上看,池麵明顯低於周圍,看來,一切都恢複了平靜。此時,我在想,高山的天氣就是這樣,一時間是暴雨如注,一會兒又太陽當空,暴雨過後的一切生靈,樹林、藤蔓、禾草恢複得是那麼快,又是那樣的清新自然,為此,我信服了,我在想,這就是大自然生生滅滅、滅滅生生的規律,是大自然能夠永生的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