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羅今年六十好幾了,不高的個子,圓圓的光頭,顴骨明顯突出。毛衣開口處,顯露著兩種不同顏色的衫領,腳登著帶泥的黃帆布球鞋,外套一件褪了色的變了形的黑製服。看起來,還挺硬朗的。
在他五十初頭的時候,因了辦企業、做生意的原由,虧了本不說,還欠了一屁股的債,老婆不高興,孩子有意見,家庭生活沒了指望。當時的他,索性出了門,在遠離故土的地方謀了個差事,並整整幹了6年。這6年中,他沒有回過家,說收益吧,還落了幾個。當他幸幸歸來以後,正好趕上了村級組織的換屆,意外的是他竟然被村民們選上了村官,這使老羅十分為難,麵對這個職位頭痛了幾天。因為,老羅住的村,是一個比較複雜的村,鎮上好幾任班子成員,都怕到那裏去,更不願染上那個村子的事。加之,現在的老羅,孩子們都安蹲了,房也蓋了,日子還算紅火,老羅本人也到了享福的時候了。其次,就是老羅有這樣一個擔心,那就是主任候選人,票數沒過半,落了選,自己僅僅是個副主任,主持工作,能把這個擔子挑好嗎!
一日,與老羅同年齡的南街的張屯仁和北街的王勞生及他下一輩的李強來到了他家。幾人一見,說說笑笑,沒完沒了,老羅的老婆見他們來了,又搬凳子,又擺桌子,沏茶,讓煙……張屯仁衝著老羅的老婆說:“老漢當了主任,應該慶賀慶賀!依我說,請些人,擺上幾桌子。”“值得嗎?把人能愁死。你問他爸,為這,我跟他還吵了一仗呢!再者,孩子們也不讓他弄。明不說,咱歪村上,能行人多著呢!”老羅的老婆確實是出於對老羅的愛護,但聽話味,話中有話。
說實在的,老羅這個村,是全鄉最難頑、也是遠近有名的村子,能行人確實不少,曆史上有在朝做過事的,現今社會,全村480戶人家中,在外工作的人不少,有職有權的一大把,可就是能行人和能行人坐不到一塊,導致村上的工作無法開展。
“依我看,你家老羅才是大家信服的。人嗎!有本事,有德性,威望高著呢。另外,選票是硬的,老羅的票數接近於全票,這就夠了,還想咋著。”坐在屯仁身邊的王勞生開了口。
“大夥信任你,你就不要想啥了,出來幹。”李強在一邊也說。
“兩年了,學校的危房沒人管,孩子們上學擠在戲樓裏,能學好嗎?說真的,我們這些當長輩的路過攤塌的學校,隻覺得臉紅。”張屯仁說。
“人家村子的電費,在電網改造後,下跌到了5毛整,咱這個堡子,誰管呢!由7毛長到8毛,還說,入不敷出,你說氣人不氣人。”李強說。
“前些年,不管國家政策行不行,亂批莊基,亂占莊基,聽說到現在,交了錢的還有沒劃到莊基的呢?這些人哭笑不得。哦,對了,北城門上的李家那個大的,還給村上學校捐了5萬元呢,這個錢跑到哪裏去了,唉……”王勞生彈了幾下腳,滿生氣的說了一通。
“兩年的統籌,還沒交呢?”
“我看,到整治的時候了,老羅,幹吧,我們大夥盼著你呢!”
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說了大半天,老羅呢,自始自終也沒有表個態,偶爾間,和老夥計們也拉一拉家常,老夥計們說話中涉及到村上的事,老羅不是不知道,甚至在心裏裝的比他們說得還要多,但是,他下不了決心,他要去鄉裏,給鄉領導把自己不想幹的想法談一談。
湊巧,就在同一時間,鄉政府辦公室裏,鄉領導班子也在開會,討論研究老羅這個堡子的班子情況。在這個會上,大家一致認為老羅必須工作,建校的事要馬上著手。同時明確了鄉上包住該村的領導和具體包片的同誌,再就是要求新當選的支部成員必須主動的配合好老羅的工作。老羅這個村的班子再不能這樣癱瘓下去了。
就在當天的後晌,鄉領導來了,他們要把新當選的村幹部召集到一塊,傳達鄉黨委、鄉政府的有關精神。可是,人那裏能湊得齊,正好,老羅要找領導,他們碰了個照麵,不用分說,老羅將他不願幹的話說了一大堆。麵對老羅此時的態度,鄉領導沒有批評,而是耐心的給以開導,並將鄉上的決定通知給了老羅,要求他好好幹。
晚上,老羅把紅紅的當選證捧在了手上,村民們一雙雙期盼的眼睛和鄉領導那善意的開導,不斷的浮現眼前。是啊!這麼大的村子,三年都沒有村委會班子了,村上有好多事情需要有人來料理,盡管說支部有成員,那也是才選的,勢單力薄啊!為了不辜負大家對他的希望,老羅決定勝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