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8章 其實我心裏一直懂你(1 / 3)

--悼念母親

母親,在這個最嚴寒的日子裏離我們而去了。在兒孫的一片哭聲中,她的遺體從醫院九樓的急救監護室推出。在電梯緩緩降落的時刻,我握著母親漸漸冷卻的手,心在收縮,渾身突然冷得發抖,仿佛要和母親一起落人無底的深淵。

去年,母親四次住院,前三次都是在昏迷中被我們抬進病房,經過十多天的治療,又微笑著走出醫院。她說每次都好像在做一個夢,她走到了橋的那一頭,看見了她的父母,在向她招手:而我們在橋的這一頭,在拚命地呼喊,媽呀,媽呀!她回過頭,向我們走來,然後就醒過來了,看見我們都圍在她的床前。

這一次我們也是一樣拚命地呼喊,外省的、國外的子女都回來了,伏在她的身體上呼喊,跪在她的床頭呼喊,媽呀,媽呀!可是她沒有醒過來再看上我們一眼,就這樣走了。

醫院的走廊很長很長,醫院走向太平間的路也很長。我們陪送著母親一步步走向永遠。臘月的風夾著紛紛飄落的雪花,撲打著我們的臉。眼淚流進我們的心底,流過我們的臉頰,滴落在冰冷的土地上。

大約五十多年前,也是在嚴寒的臘月,在下雪的日子裏,母親抱著我坐在一輛在風雪中奔馳的馬車上,她緊緊地把包裹在破被裏的我抱在懷裏,用她的體溫暖著我。就這樣,母親領著我走出了我出生的黑龍江省綏化縣一個貧困的小村落。母親也生在這片土地上的一戶貧苦農家,她經曆了那個時代農村婦女所能承受的所有苦難。她18歲嫁給了我們的父親,而父親又離開我們到外地工作。母親像牛馬一樣耕種土地,坐在地頭抱著一個空碗哭嚎的就是我。母親無法養活我,去投奔在鄰縣已當了郵電局長的父親,那局裏隻有三五個人,我們住進一間小土屋。日子也不比農村好多少。轉年我們隨父親搬到一座城市,在一間日本人留下的小浴室裏安了家,母親親自動手搭了土坯炕,盤了一個爐子,開始了一個家族的創業史。第二年妹妹在這間小屋出生,父親為母親做的第一次飯也是最後一次飯,是一鍋漿糊。第二天母親就下地生火做飯,不再讓父親插手。為了一家四口的生計,母親背著父親到建築工地打短工,照顧妹妹的責任就交給了我,我對付她哭鬧的惟一辦法是用銅錢刮窗上的冰雪,然後抹在妹妹的嘴上。

這之後,我們又追隨父親走了許多地方,總是家還沒安穩,父親又調走了。在輾轉中又有三個弟弟出生。母親像拉車的牛一樣,拉著越來越沉重的家庭重負。小時候,我們不知道母親什麼時間起床和睡覺。早上,她把熱湯熱飯為我們做好,叫我們起床吃飯上學;晚上我們躺下時她還在燈下縫補衣裳。上中學之前我,們五個孩子沒穿過買的衣服和鞋,都是母親一針一線地製作。學校開運動會,讓我們買白膠鞋,她買來白鞋粉,把我們的布鞋塗白,說這不也是白鞋嘛!

無論家裏的生活多麼艱辛,母親總能精打細算,靠自己超常的付出,讓我們吃飽肚子,穿戴整齊,不失尊嚴。記得小時候,看到母親一天到頭總在洗衣服。除了給我們洗,還為附近工廠洗沾滿油汙的工作服,隻為每天多掙幾角錢。那時的錢真金貴。妹妹向媽媽要五分錢去看電影《狼牙山五壯土》,她就是舍不得給,妹妹大哭。同學看完電影在家門口過時,妹妹還坐在地上哭。三年自然災害最嚴重的時候,她突然調到郊區的養雞場工作,後來我們明白了,她隻為每天能分一小塊豆餅和一把青菜。那些都留給我們吃了,她自己吃煮野菜。母親這一輩子,竭心盡力為老人養老送終,全力以赴支持父親的工作,含辛茹苦養育了我們五個子女長大成人,又幫助我們撫育了六個子孫。

家庭裏的每一件事她都操心費力,家庭裏的每一個人她都日夜牽掛在心,她這一輩子心裏裝著親人子女,就是沒有自己。五十多年過去了,她用自己的血肉築起家庭的大廈,她用自己的雙手把我們托向社會。為此她獻出自己的青春,獻出了自己的幸福,獻出了自己的健康,而她自己無怨無悔。如果說,我們還做了有益於社會的事業,那麼,母親是我們的第一恩師,是最大的功臣。無私聖潔的母親是我們心中永恒的豐碑。用什麼樣的語言也無法表達我們對母親的愛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