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雨落八荒(1 / 3)

薔薇香了滿院,朵朵芬芳。即使無人用心照料,仍是極具生命力的怒放,無論陽光雨露。

年氏的女兒終是去了,誰也沒能留住。

同時逝去的,還有我腹中甫成型的小小胎兒。

那一日,細雨零星,陽光滿地,天邊掛了彎虛幻的彩虹。

我沒想到這把年紀還會再有身孕,隻是月事未來又沒有像以往那樣強烈的身體反應,竟然在我的未曾注意下,就這麼沒了。

眉嫵三人不敢當著我的麵表現出心疼或是惋惜,背著我低聲歎息。我躺在屋裏聽得真切,想笑又笑不出來。

是意外還是怎樣,我已不願再去想,沒了就是沒了。在這個多事的時節,他來得也不合適,無謂讓糾結困擾再多一些。

又到了落雨的夏季,不管是喜還是悲,時間從來不會停步不前或是倒退。輾轉其間的人們,成為曆史洪流中的一個個過客,演繹屬於自己的故事或書寫篇章。有的為後人所知成了茶餘飯後的談資,有的深埋心底化為永久的秘密,或甜或是酸,唯有自己才能品得出其中滋味。

我在這裏活了這麼多年,若是還堪不破,那才真真可笑。

細雨紛飛的午後隨著雷聲漸失陽光,竟連天都陰得見了黑。靠坐窗前軟塌舀著碗中燉品,一道閃電哢嚓劃過暗沉天際,驚得我手中瓷碗跌在地上摔得粉碎。

解語幾步跑過來蹲在塌旁,接了湯匙邊撿邊說不停地笑,“歲歲平安,吉利。”

“總有你說的就是。”胡亂回了一句挪著身子下地,走到半掩的門邊推得大開,望著外麵的陰霾,靠在迎過來推我回去的眉嫵身上隨口笑道:“哪有那麼多的不平安不吉利,非要我沒事摔個碗兒碟兒的來向人詛咒發誓自己過得很好。偏就有她來胡亂應景,真事兒似的。”

如意撐了傘過來擋在麵前,碧綠傘麵上幾朵白荷倒是遮了大半昏暗,點綴了些夏日顏色。“福晉說得是,別理她,幾日不找人說笑像是丟了魂,年紀越大越是不知規矩。等四爺回來罰她去跪,看她笑是不笑。”

撲哧一笑從屋裏傳出和著細碎的步子,攙了我胳膊就要往屋裏拽,解語的笑臉映在眼前。

“你們就由著福晉折騰吧,真要是四爺回了見著這光景,怕是咱這屋裏的丫頭有一個算一個,誰也跑不掉。”

心裏仍是亂得厲害,像是雨點滴在地上敲進心裏,連個出處都尋不著。隨手推開三人接過傘,邁步向院門走去。

自從靜姝出殯我接連小產那日,還沒出過這院子,也從未有過如此心慌。老天爺很配合,讓這天氣來替人傷懷,全然不用自己去追逝或哀悼什麼。可我又有什麼好愁,隻是個孩子罷了,原就沒有期望過的,不管是誰都沒有。

坐在閣樓二層的廊椅上,外麵的世界也無非如此,同是一片天,同是陰雨連綿,同樣的閃電雷光,同樣的淒然蕭索。未見平民百姓無憂地行走在晴天下,成雙成對做心滿意足歸家狀,我這深居慣了的所謂貴婦竟然心裏十分暢快。看來,我是被這時代給腐蝕了,很徹底。

回廊後一聲低歎,哀怨悠長,令人回味無窮。

看來觀景寄情的不止我一個。隻是不知所想所歎,是否相同。

細聽之下,還是那樣嬌弱無依,多少年了仍像隨時需要人去關懷撫慰。這樣的小女兒情懷,我怕是再也尋不回了。

眉嫵的臉低到麵前無聲看我,搖頭笑笑倚回廊柱看向府外街道。一陣風吹過,雨飄得亂了方向,那些疾走的人死攥著被刮到身後的傘柄,濕了滿身。

為什麼要跑呢?同樣速度落下的雨,走得快些不是沾染更多。不如放緩腳步感受一下這場雨,看看它要極力衝刷的到底是什麼。

行走其間的人,歸家心切,又怎會懂得這些道理,就是懂怕也顧不得了吧。許是為著家中苦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