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出現在房裏時,我睡得正沉,被他幾聲喚驚醒過來。
未見朝服一襲藍色,很亮,竟是我做的那身。我看了又看總覺是在做夢,隻是那衣服的顏色與夢境不同,仿佛從雲層變成大片藍天,晴空萬裏,無雲湛藍。埋了腦袋想要再睡被他從錦被裏拉出來,迷迷糊糊地看著眼前麵孔從虛晃變成真實,扶著手下了床。
外麵陽光正好,少見的晴朗明媚。
穿了他選的一身近似的藍,略淺,像是水藍或秋日被風吹過的天空顏色,幾隻翩然欲飛的白色小蝶像那些雲彩墜在坎肩上,直飛到腳邊裙擺。
喜氣麼?
差強人意。隻是彼此服飾的相近顏色,讓我的怨念無端少了幾分,坐在梳妝鏡前的凳子上看他綰了頭發,又從香奩裏取了幾支小巧的白色珠簪別在髻旁。
畫眉時突然想起弘晝,閉了眼歎一聲,額上一涼,嚇得我看向鏡子,更是鬱悶。
拇指抹在上麵有了些暖意,卻讓他一聲笑惱得揮手捶在肩上。
“讓你亂動,畫得偏了看你怎麼出門見人。”
“那就不見,當我想要出去?睡得正好偏讓你吵醒,討厭。”
敲在他胸前的拳頭被握住抬到唇邊,“那就接著睡哪也不去了,正好我也累了,陪你睡會兒。”
懸到半空忍不住叫出來,抱住脖子推了又緊像他抱在身上的手,“哪有你這樣的,說好的事也會變,我隻是……隻是睡得忘了告訴弘晝。你去叫吧,指定小子高興。”
“等你想起來?”眼前麵孔搖著頭笑並沒往床邊去徑直出了房門,大步邁出小院走向前院,根本不管我沒了臉地埋在他肩上,“早就在馬車上了,不知你這額娘要賴到幾時。”
駕車位上的高無庸和眉嫵坐在車夫身旁目不斜視,馬車裏兩個小子正抱在一處撕扯,嘻嘻地笑個不停,見我進來露出兩張小臉,咧嘴叫了聲額娘還是笑。
驚訝地看向胤禛,他已坐在身旁閉目養神,敲了敲簾邊門板馬車便動起來,手仍圈在我腰上。
他居然接了弘曆出宮,一起去吃飯麼?過重陽?還是慶生辰!
點頭應了兩個小子又喚出口的額娘,想要多看看我總會想起的那張小臉,卻不敢動。他居然還把那件毛絨絨的坎肩裹在身上,不怕熱嗎?
回身埋進頸窩,眼睛發熱,“胤禛……”
耳畔極低的嗯了一聲,“還沒醒?”
“你……真想打你,更想……吻你。”
我也隻是說說,耳垂竟然濕了被他含在嘴裏,熱氣都吹進耳中。攬在腰上的手緊了緊提我坐在腿上,聲音仍是輕悄,“現在,打是可以就怕給兒子看了笑話,至於……我們早點回來。”
蹭著我頭發的臉頰,濕濡耳語,輕捏在脖子上隱約在揉的指肚,還有坐在身後兩雙睜大的好奇眼睛……心虛得厲害,卻軟了身子靠著他不敢再動,話也說不出半句。
“阿瑪,額娘怎麼了?不舒服?”
我聽見弘曆在問,他的緊張讓我覺得溫暖,卻更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沒有,你額娘才剛起來,還沒睡醒。”
“什麼時辰了還沒醒?兒子可是一早就起來去書房了。額娘……”
逃避地轉回頭不再看,門簾不停晃,圈在背後的手臂也不見鬆動,弘曆和弘晝擠到麵前不停地瞅。我不知該睡還是要醒,勉強笑了笑捏住兩張小臉,幾乎同時響起的吸氣聲讓我真的樂出來。
兩個小子揉著臉坐回去,我的腳還沒踩實被拉回原處,一聲別動嚇得我險些跳起來,看他一眼忙又低了頭,哪兒也不敢碰地老實坐著。
車廂裏很熱鬧,許久沒見的兄弟倆聊得正歡,你一言我一語說著自己學了些什麼,偶爾伴著兩聲笑又發出我甫上來時聽到的那種聲音,不知誰把誰給壓倒了,誰又撞到哪裏,好在天氣涼了穿得都不算少。
胤禛閉了眼睛頭半仰在窗邊,車身輕微地晃簾子也是,我小心拉住邊角不讓風透進來,他才扯了嘴角沉聲低喃:“不礙,我沒睡。”
馬車晃了晃緩緩停住,簾外便聽見高無庸的聲音,兩個小子立時站到門邊興奮地像籠子裏的小鳥,我看不見翅膀卻覺得他們瞬間能飛。
抽出帕子在兩個人臉上擦幹淨汗,又給弘曆脫了坎肩,胤禛才說了聲去吧,蹭的一下便不見了蹤影。
“屬猴子的?”我笑著站起準備跟出去,手被握住人影一閃,唇上掃了下就剩我呆在車廂裏,掀起的簾外一張麵孔閃在陽光下。
弘曆和弘晝站在胤禛身後不遠處看著我也不催促,完全沒了在馬車上的活潑樣子,像他們阿瑪和那些兄弟的少年時,像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