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金香實在不敢再想下去了,她茫然無知地躺在床上,不知如何才好,心簡直碎了。
“不行,狗急了還要跳牆呢,我怎能等死呢,要不,再找神婆給求一求吧。”想到這裏,於金香一個鯉魚打滾坐起來,她決定找神婆子再看一看。那天神婆去後,於金香千方百計才打探到這神婆子是本縣東南山人,早年正常人一般,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四十歲那年生了一場大病,說話做事就有些不正常了,常常一個人自言自語地發呆,再後來就給別人治病,竟治好了不少陳年老病。一時,神婆名聲大振,方圓百裏來救醫問藥的趨之若鶩,踏爛了門檻。這樣的神醫一般人哪裏求得動?那天關鍵時候卻湊巧碰上了,於金香一直認為是天意,天不滅她一家人呀!越發把神婆當祖宗敬著。
當下,於金香要通了神婆的電話,說明了自己的意思。誰知神婆卻冷冷地說:“你心不誠,我也難得幫你。”於金香說:“我怎麼不誠了?我天天祭拜大仙,一天也不曾落。”神婆道:“那我說的第二件事你辦了嗎?”於金香焦急地分辯道:“大仙,求求您,我們夫妻過得好好的,我……”神婆沒容她說完,惡狠狠地道:“那你就等著你男人、閨女演好戲吧,我直說了吧,你的命毒呀!”神婆掛了電話。
於金香握著那“嘟嘟嘟”作響的話筒愣神,羅芳大聲張羅著“不好了,不好了……”闖進門來,把於金香緊繃著的神經都快喊斷了。羅芳大睡了幾天後,雖說恢複得差不多了,但說話依舊魔魔症症的,像是掉了魂兒似的,因此,於金香叫她不要急於組織貨源,再歇幾天。於金香對羅芳一直有一種歉疚感,本來是自家的事,卻纏著人家不放,什麼事兒呀?那天羅芳醒來後,於金香問她昨晚睡得怎樣,羅芳隻說睡得不好,做了不少噩夢。原來她竟不知道昨晚自己的所作所為,於金香在奇怪的同時也放了不少心。
見羅芳大喊著跑進來,於金香急問: “怎麼了羅芳?你不在家好好養著,這樣急慌慌地做啥子?”羅芳道:“縣醫院打給村委一個電話,說是咱村的侯水亮被大貨車撞了,正在醫院做檢查,咱村叫侯水亮的隻我大哥一人,我們快去吧。”於金香一聽這話,嘴裏大喊一聲“天哪!”一頭栽到地上,死過去。
七、真相大白
羅芳一看於金香昏死過去,急忙招呼來人,大家又按、又掐地忙了好一陣,才把她弄醒了。於金香睜開眼大喊:“離婚,離婚……誰也別攔我。”母親擔心地說:“金香,你怎麼啦?敢情又是鬼魂附體了?”老人抹了一把淚,捶胸頓足地道:“老天爺,你就發發慈悲,不要再折騰這家人了,不行就叫老婆子我替了去吧!”在場的鄉親們聽了老人家這話,無不暗暗垂淚。
於金香見大家都圍著自己抹淚,憤怒地喊道:“你們都圍著我哭什麼,我死不了,快進城去看水亮呀。”母親道:“羅芳去了,估計也該到了。”於金香就撥打羅芳的手機,羅芳道:“萬幸、萬幸,侯大哥的腿被撞傷了,倒也沒有什麼大礙,隻是那該死的車跑掉了……”於金香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對眾人道:“你們都走吧,我睡一會兒就好了。”
於金香躺在床上,哪裏能睡得著?她前前後後地想著公爹去世後發生的一係列事情,真如做夢一般。你要說不信吧,是自己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你要說信吧,這堂堂科學的時代,都到二十一世紀了,鬧鬼兒鬧神兒的,誰信?於金香想破了頭也想不通這究竟是為什麼,也就不再去想了,她意已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否則,一旦釀成大禍,造成夫死女去,她要後悔莫及呀。
想到離婚,想到就要失去丈夫、女兒,於金香心裏苦呀,她為自己的命哭泣,自己的命為什麼就這樣歹毒?更讓於金香冤屈地是,她打娘胎裏出來隻知道行善積德,從不幹害人的事情,卻要承受如此報應,這,這還有天理嗎?!
想到離婚,於金香又心疼起丈夫來,他能同意嗎?我向他怎麼解釋?再說他一個孤苦伶仃的外鄉人,老家已沒了親人,還能到哪裏去?想到最後,於金香覺得還是讓水亮帶著女兒住在新樓裏,自己先回娘家住一陣子再說吧。又一想,還是不行,水亮年紀輕輕的,總要再娶的,萬一星星遇上一個狼心狗肺的後媽可就慘了。這就想起了羅芳,這姑娘年輕漂亮,又且心底善良,平日對星星也好,她要是能嫁給水亮就好了,不過水亮比羅芳大了七八歲,也不知人家能不能同意。
於金香突然想起,這些天隻顧窮折騰了,竟把公爹給的信忘了。那天,於金香聽村主任說公爹給自己留下一封信,一心急著要找來看,誰知送走村主任後,忙著去置擺大仙要辦的事,又生病,把公爹的信死死地忘記了。
於金香大著膽回到自己家。自從羅芳在自己家被鬼纏身以後,於金香再沒在家住過,她一個婦道人家,單身頂著一個“鬼屋”,總感到淒淒慌慌地害怕,便一直賴在父母家。於金香掏出鑰匙要開街門上的暗鎖,卻是開著的,她自罵道,瞧我忘昏失道的,大開著門唱空城計,也不知丟沒丟東西。
於金香進了公爹的臥室,很容易地找到了那封信,封皮上赫然寫著“於金香兒媳親啟”,從墨水和紙的顏色來看,這封信顯然已有些年月了。“公爹為什麼不早給我呢?”她的心裏一陣激動,哆嗦著手打開信讀起來,讀著讀著,她的心跳逐漸加快,讀到最後一個字,她的眼和嘴都變成了一個大大的“O”字。
於金香離開公爹的臥室,要上樓拿一些星星的衣服,剛走到二樓的樓梯口,竟聽到了悄悄說話的聲音,她頭皮一緊,心說:媽呀,又鬧鬼了!她聽了一會兒才聽出是丈夫侯水亮和羅芳在說話,於金香心裏馬上犯開疑,怎麼水亮和羅芳回來了?為什麼不給我個信兒?
隻聽羅芳道:“侯大哥這一計策果然高明,咱不提離婚,讓她自己提出來,省缺不少煩心事兒,我看那癡女人被神鬼逼得都瘋了。”於金香心裏一驚。侯水亮道:“沒辦法,我也是被你逼不過呀,實話說我找不出金香一點不是,我這樣做真是缺八輩子大德了,我借親爹的死,搞這樣的陰謀,直覺得親爹一直盯著我,總感到後脊梁絲絲發涼。”羅芳道:“我逼你做啥?你貪戀我的身子,做下孽,咱們的兒子都兩歲多了,你總該給他一個正經名分呀!再說你與滿身魚腥味的於金香能幹出個什麼,我們倆才是門當戶對,一起到深圳去開個大公司,保準發財。”“你個小妖精!”侯水亮罵了一句,兩個人好像纏綿起來,哼哼唧唧的好一陣子。門外麵,於金香氣得狠不能把他們都剁了,她咬牙切齒地暗罵道:這對不知廉恥的狗男女,原來他們早就搞上了,上天報應你們一點都不虧,你們是一對親……
好大一會兒,侯水亮又問:“神婆那裏不會出問題吧?多給些錢,把那× 嘴捂結實了。”羅芳道:“放心吧,我早已搞定,說來也是天意,星星早不病晚不病,偏偏這時病,豈不是打了一針催化劑?再謊稱你被車撞了,事情基本上定了,唉,到時你可要裝得像一點,瘸著腿,齜牙咧嘴地隻管張羅疼。”
樓上的客廳裏,侯水亮和羅芳正在熱火朝天地合計著,愣不防門被咚地一聲撞開了,於金香如一隻暴怒的獅子瞪著他們,“你們做的好事……你們,你們看吧!”她猛地把公爹的信摔過去。
八、義斷情絕
侯水亮和羅芳一見滿臉憤怒的於金香,皆各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侯水亮心裏發虛,忙站起來迎著於金香,沒話找話地道:“金香,我剛回來,這些日子你……受苦了……”他竟擠出幾滴濁淚,掏出手絹胡亂擦一通,另一隻手來扯於金香。於金香一閃身掙脫了,怒吼道:“滾開,別髒了我。”
這時,羅芳已拾起那封信看起來,看著看著哇地一聲哭了,把信摔給侯水亮,捂著臉一轉身跑下樓去。侯水亮一愣,撿起信便看。
金香兒媳如麵:
見到這封信的時候,可能我已不在人世,因為當著一家人,我無法麵對我罪惡的過去。首先,我要感謝上蒼把你這樣好的閨女嫁給我的兒子,我要感謝你對我們侯家父子的關照。
在我的心中,有一個埋藏得很深的秘密,它無時無刻不在灼烤著我的心靈,人說保守秘密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信哉!但我卻無法向我的兒子、女兒陳述,我對他們罪不可赦呀。想來想去,我選定了你,這個秘密也許告訴你最合適,你可以轉告水亮和芳兒,他們是一對同父異母的親兄妹,讓水亮一輩子善待芳兒,保護她終生幸福。如此,我死也瞑目了。
我生在一個貧困的山鄉。文革中,作為一個孩子父親的我,被推薦上了某藝術學院,專攻國畫。由於我天分較好,又且酷愛作畫,很快在班級裏脫穎而出,引起眾多女生的追求,其中藝術係的係花羅某的愛箭射中了我。我隱瞞了家裏的糟糠之妻,謊稱獨身青年,和羅某愛得死去活來。畢業後,我們都留校任教,並製造假證明結了婚,生了女兒侯芳。
紙裏包不住火。多年後,老家的妻子終於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到校檢舉了我的醜行。學校開除了我和羅某的公職,遣返原籍,我與羅某的婚姻關係也被法律部門解除了,女兒隨母親改名羅芳。在這種情況下,我對妻子的態度自然很冷,妻子在抑鬱中過了幾年,竟一病歸西,我拉扯著水亮艱難度日。後來,經多方聯係,我知道羅某被下放到農村,日子也很苦,便去找她,有意重續舊好,但她不肯原諒我,不願見我,一直拉著女兒寡居。
我十分掛念她們母女,經常通過大學的同學接濟她們。水亮來海神廟打工,有幸娶了你,我也隨之而來。前年你們要在廣州設水產品經銷處,我假托朋友的女兒推薦了芳兒,沒想到她幹得很好,讓我欣慰至極。我很希望把芳兒母親也接過來,至今不能如願,看樣子我這輩子是不行了。
以上所言,句句為真,一吐為快,一是為得到心靈上的安慰,二是想托你照顧好芳兒。水亮和芳兒身世的不幸,都是我一人造成,我在這裏向他們謝罪了!話不多敘,理解為盼。
父 侯勝
20××年×月×日
看過父親的親筆信,侯勝如大夢初醒,想到自己亂人倫、害妻子的醜行,他揪著自己的頭發痛苦地哀鳴:“報應啊,報應啊!”然後,猛地撲倒在於金香的腳下,抱住她的腿苦苦哀求:“金香,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不是人,我是畜牲,你就饒我這一次吧。”
於金香嫌惡地把自己的腿從侯水亮手裏掙出來,“侯水亮,還記得剛搬進這座樓時你發過的誓嗎?你肯定忘記了,不過天也不會打你,雷也不會轟你。你好自為之吧,你放心我不會怪你的,我隻恨我瞎了一雙眼,你完全可以安心摟著你的親妹子生兒育女。你很快便可收到我的離婚訴狀,到時你就可與你的芳妹光明正大地走上婚禮的殿堂。”於金香慘然地苦笑了一下,說:“其實,你看不上我這個糟糠之妻,完全可以明說,你玩了一圈鬼把戲,吵得親朋四鄰不安……應該說羅芳的表演很到家,把我折騰得夠嗆。侯水亮……你呀,你!”於金香覺得氣短身熱,眼窩發潮,但她極力控製住奪眶欲出的淚水,氣昂昂地走下樓去。
身後,侯水亮跪在那裏大哭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