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又去了拆遷辦。趙主任說：“你這事沒啥好談的，該解決的都解決了，還要怎樣？你們父子有能耐去告、去訪好了。”李建成氣不打一處來，“你們都解決了什麼？你們偷拆了人家房子，你們說回遷的樓房 100多平方，我們找人一量才隻有80幾，坑人也沒這樣坑的！”趙主任蠻橫地道：“你找誰量的？
有資質嗎？這是個科學問題。”李建成想說找你們單位的李同誌量的，這該權威吧，可話到嘴頭又咽了回去，這等於害了人家。便說：“反正是一個建築專家量的。”“那你去法院告我們得了，我們恭候判決結果。”趙主任起身蹲到椅子上，點上“大中華”，鼓起腮幫子猛鬧了一口，眯著眼吐出一個個美麗的煙圈，戲謔道：“你父親說要把官司打到天邊，一定討個說法，鬧到天邊還能逃出如來佛的手心？這不又回來了。”李建成氣得渾身直顫，“我看你沒一點共產黨的味道，滿身匪氣。”趙主任滿不在乎地說：“隨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生氣，我土匪怎麼了？一月三千多塊錢，你幹瞅著！”說著走入裏屋看電視，聲音放得賊高。李建成氣瘋了，狠不能上去掐死他。
第三天，李建成乘上了去省城的長途客車。不料車剛啟動上來一幫人，挨個乘客驗明證身，驗明了李建成的身份，要他下車。李建成稀裏糊塗下了車，來到候車室，一個工作人問：“你叫李建成？要去省城上訪？”李建成說：“你是幹啥的？我去省城幹啥管你屁事兒？”那人道：“政府給我們車站加了一項職能，凡上訪的都不得乘我們站的車，年終考評，漏網十個上訪戶一票否決。”李建成冷笑道：“這就奇了怪了，天下車多的是，你不讓乘，我可以乘別人的。”那人嘿嘿笑了，把手一擺，“請便。”
李建成向通往省城的國道走去，但半路又折回來去了百貨大樓，他仿佛從車站那人的奸笑裏領悟到了什麼，變得精怪起來。李建成從百貨大樓出來時，已變成了一個實足的鄉村婦女，齊耳短發，綠圍巾，碎花大棉襖，腳蹬黑棉絨靴子，不時地擤鼻涕。
客車將要出縣界時，拐進一個大院，門口掛著大木牌子：河源縣客運車第二查報站。車廂鑽進兩個工作人，照例挨個驗明證身，沒發現可疑，放車上路。李建成心裏敲著小鼓，倒吸了一口涼氣，心說幸虧多了一個心眼兒。
來到省城，李建成先去廁所褪下紅妝，大搖大擺地去了信訪局。正要進門，遇上一個問路的男人，問河源縣咋走。李建成說你問河源算是找對了人，我就是河源人。他正要告訴人家怎麼走，那人拽住他說：“這裏不是說話處，到一邊去說。”李建成還沒弄明白咋回事，就被強製塞進一輛麵包車。一個男人掏出一張照片對著李建成看了看，點了點頭，“你叫李建成？來省城上訪？”李建成突然預感到了什麼，渾身緊張地一哆嗦，“你們什麼人？這是要綁架呀！” 那人笑了，“綁什麼架？怪難聽，我們是有請。”李建成掙紮著說：“我知道了，你們是河源縣上的人，我可警告你們，你們犯的可是綁架罪！”那人繼續笑， “話嚴重了，什麼事本地解決不了？你越級上訪，省裏要給我們河源扣分，會丟河源人的臉，知道不？”功虧一簣，李建成知道徒勞無益，停了掙紮，聽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