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三百元血汗錢不見了,胡攀木呆呆地站在那裏,腦子裏一片空白。
胡攀和老婆所在的廠子很不景氣,每月的收入少得可憐,生活一直緊緊巴巴。
前年上,看看破敗不堪的房子實在住不得了,兩口子合計著要買處二手房,決定每月隻花一個人的工資,省下一個人的工錢存銀行。這真是紮著脖梗過日子,緊到了嗓子眼。年下妻子好歹湊了五百元錢,要好好過個肥年,她把錢交給胡攀,千叮嚀萬囑咐糖要稱多少錢一斤的,酒要買多少錢一瓶的……沒想到好好的事叫胡攀給弄砸了,東西沒見著,卻掰去一大半錢。
那丟失的三張金卡肯定叫二賴子給賴去了,胡攀心疼得流血,他有心要去找二賴子討要,可想到二賴子胖大的腰身和火藥般的脾氣就沒轍了。想來想去,胡攀覺得還是要先回家向老婆交代。
妻子一看胡攀空著手回來了,心下一愣,就問買的東西哪去了。胡攀說,我去超市,人家說用金卡買東西八折優惠。我托人買了五張一百元的金卡,可誰知……誰知叫二賴子搶了三張去……
妻子一聽炸了廟,一股火氣機槍子彈似地突突出來,“什麼?你再說一遍,光天華日下叫人搶了,屁都不敢放一個,你還算個男人?你去要呀,你去打 ‘110’呀,你光著兩手回家幹啥?叫你老婆去給你爭氣?”胡攀哭唧唧地辯駁:“他不承認咋辦?再說二賴子是什麼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全廠人哪一個敢惹?就連廠長也得讓他三分!”妻子火氣更大了,“廠長怕他,是廠長在他手裏有短處,你呢?你是貪汙啦還是嫖娼啦?”老婆說的道理透著呢,胡攀再不敢放聲,像受氣的小媳婦窩在那裏暗暗垂淚。
妻子又哇哇了一陣子,見丈夫無動於衷,便大吼了一聲“窩囊廢”,一把奪過胡攀手裏的兩張金卡,氣呼呼地出了門,背後惡狠狠地撂下一句話,“我倒要領教一下,他二賴子是老虎還是獅子!”胡攀眼睜睜地看著老婆遠去了,心顫顫得要跳出來。
不一會兒,妻子回來了,一進門就指劃著胡攀怒道:“你他媽地說實話,你把錢到底弄哪去了?誰說金卡八折優惠了?你簡直放你娘的狗臭屁!叫你去買東西,你買金卡幹啥?你以為你是領導還是大款?今天你要不說清楚,老娘就叫你過不去這個年!”顯然,妻子在二賴子處沒討得好臉,但卻把金卡的真實身份打聽明白了。
胡攀看老婆一張白臉氣得成了紫茄子,有心要解釋,可張口結舌了老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他哪裏能說得清楚?
妻子沒完沒了地罵:“胡攀,我跟你過了十幾年,你那點花花腸子我還不知道?你窮要飯的裝富貴,一天價胡攀瞎比,到後來還不是死要麵子活受罪?!……嗚嗚嗚……”妻子罵著罵著哭起來,一邊罵,一邊哭,罵哭累了孤自進入臥室,咚地一聲摔死門。“我算是與你這窩囊神過夠了……嗚嗚嗚……”妻子在裏屋又罵哭了好一陣,隨後就沒聲了。
門外,胡攀心裏忐忑著難以安穩,他十分了解老婆的脾性,她是心疼那錢呢,往常花錢狠不能一分錢掰八瓣,這三百元豈不是個天文數字?萬一她一時想不開……胡攀不敢想下去了,他轉到前麵陽台斜著往臥室裏覷。不看不知道,隻這一看,把胡攀嚇得七魄飛掉了三對半。妻子躺在床上割腕了,殷紅的鮮血淌了一被子,她疼得劇烈地抽動身子,但硬是不吭一聲。
胡攀沒命地跑回裏屋,一膀子撞開臥室門。他用小手絹紮死老婆割傷了的腕子,抱起人往廠醫務室跑。
臥室裏,床鋪上的鮮血還在滴嗒著,兩張黃燦燦的金卡被浸泡在紅彤彤的血水裏。